問:你為什麼工作?工作對你的意義是什麼?
答:對我個人來講,工作就是人生。我的人生的意義就是工作,假如沒有工作,我的人生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也許你會問:人總要退休,退休以後,難道人生就沒有意義嗎?也不會,因為退休,只是表示一個工作的改變,不一定是賺錢的工作。我認為工作的定義是花腦力、體力、精力的一種活動,它是有目的的,有近期的目的,也有長期的目的,這就是工作,不一定有報酬。

假如一個人本來就有點錢,自己研究、閱讀、寫作,雖然沒有報酬,但我認為這也是一種很有意義的工作。我現在的工作當然是有報酬的工作,但是退休以後,我還是會繼續工作,即使是沒有報酬,但是只要花腦力、精力、時間、而且有目的,我會一直做下去,做到我死的時候,或者到我的健康限制為止。笛卡兒有一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套他這樣一句話,我工作所以我存在。



問:你是透過工作得到自我實現,還是能夠從工作中獲得什麼?你追求什麼樣的人生?

答:自我實現是一個不錯的描述。也許是和從小的教養有關,回到我最早的記憶,人一生下來就要勤奮的做事,而不是隨隨便便的遊山玩水,那樣沒有目的,不符合我剛剛的工作定義,這就是我一直持有的人生觀念。

喜歡做,才能持久

勤奮並不表示你一定喜歡那個工作,不是每時每刻都在享受,或是真的喜歡那個工作,但你還是會繼續做下去,這就是勤奮。

假如你不喜歡這個工作,就會不能持久,至少要做大致喜歡的工作。我一生以來的工作,有七成以上的時間是喜歡的,有三成時間是不太喜歡。這樣的比例,使我可以持久的勤奮工作。

我的工作價值觀,不可否認,是希望讓社會更好。我一個人工作一生之後,也許對社會會有很微小但正面的影響,但重要的是源自內在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儘管自己對社會的影響微不足道,但是滿足感和成就感可以維持、鼓勵你自己不斷工作下去。

舉一個非常小的例子,有時候我的書房亂七八糟,我會花一天的時間和體力把它整理好,這對我來說絕對是工作,對社會的影響是沒有,但我覺得有一個很大的滿足感。



問:整理書房讓你有很大的滿足感?真的?

答:真的。因為我是喜歡有秩序的人,書房亂,會影響我的情緒。有時候,我們做事的人總是有很多的虛工,例如我希望爭取一個客戶,花了很多時間,結果還是沒有爭取到。如果以結果來看,那豈不是會很失望。但即使是表面上失敗的例子裡,我也可以找尋到一種滿足感、成就感。像我剛剛說的例子,滿足感是來自於:也許這次只是準備工作,也許一年、二年以後,時機更成熟,那時候也許我會成功。



失敗換來的成就感

其實這樣的例子,在我的經驗裡很多。例如我在從事晶圓代工四、五年以前,就開始和大的IDM公司,(就是自己有晶圓廠的半導體公司說:你們自己不用蓋晶圓廠,委託我們好了。

那時候我花了相當大的精神,結果很不成功,但是我並沒有挫折感。我當時的心情是,過一、二年再找他們,就會比較容易了。結果發展比當時想的更好。最後是他們來找我,有好幾位告訴我說:你好幾年前對我說的話,當時我不同意,可是現在覺得你是對的,這種成就感是更深刻的。因為過去這些經驗,使得暫時的失敗,都不足以使我失望、感受挫折。



問:工作過程帶給你的滿足,甚至超過結果嗎?

答:如果把你的話改成過程和結果一樣重要,我會接受。



問:你一向不贊成一個人的工作有「生涯規劃」,這和時下年輕人認為生涯需要積極規劃,大不相同,你的意見是?

答:我想這有點被誤解。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的意思並不是你對整體的生涯不要有規劃,我指的是不要有細部的規劃,尤其是名利方面的細部規劃,那對人是有害的。

什麼是細部規劃?就是:我在三十歲以前要達到什麼樣的薪水水準?要賺到多少財富?或是說我在三十歲以前是否要做到副總?四十歲以前我要怎麼樣?五十歲我就有足夠的財富退休。這就是細部的、完全是名利方面的規劃。



不贊成過度細部的生涯規劃

至於整體規劃,我自己也有,就是活到老、工作到老。從事什麼領域、什麼行業,也是整體的規劃。不一定在中學或大學的時候就得做規劃,這個規劃也不是永久不變,但我覺得要有準備。比方說,要從事理工方面的行業、或是預備做管理領域的工作,這是屬於整體的規劃。我所反對的是對自己的升遷、自己的財富訂出時間表的細部規劃。



問:你為什麼覺得這種細部規劃是有害的?

答:我看到很多例子。「生涯規劃」先是在美國開始,主要恐怕還是從念MBA的管理碩士開始風行,三十年前風行一時。美國出來的MBA,好像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細部規劃。尤其開同學會(class units)時,我在美國有三個母校:哈佛、MIT和史丹佛,幾乎每五年都接到同班同學開同學會的活動。回到母校,大家就和同學比來比去,比生涯規劃,問你達到你的目標了嗎?賺到多少錢了?做到副總裁的位置嗎?我覺得很不健康。

我看很多人從同學會回來後,好幾天都不高興,就是他的同學已經做到一個地位,而他還沒有達到。或是他們在學校自許滿高,卻沒有達到自己當年設定的目標,四十歲還沒做到副總裁,就要換一個軌道,這不但使他很不快樂,也可能對他有害,有時候換軌道之後更不好。

以我個人的經驗,從來沒有細部的規劃,既沒有打算什麼時候要從專業工程師轉到管理,也沒有規劃什麼時候要從副總做到總經理。我也從來沒有規劃幾歲的時候要有多少錢、多少收入。



問:剛剛講的人與人之間的比較與競爭,似乎是人性中不可避免的。企業也一直有競爭的壓力,你覺得人該如何面對競爭這件事,尤其在很多人沒有辦法面對、看得開的時候,你有什麼建議?

答:我建議他們讀讀聖經舊約的傳道書第十一節:
 The race is not to the swift or the battle to the strong, nor does food come to wise or wealth to the brilliant or favor to the learned: but time and chance happen to them all.
 快跑的未必能贏,
 力戰的未必得勝;
 智慧的未必得糧食,
 明哲的未必得資財,
 靈巧的未必得喜悅;
 所臨到眾人的,是因為「時間」與「機會」。



這段文字非常美麗,是我在哈佛第一年唸書時讀到的。賽跑不是跑得最快的人會贏,打仗也不是最有力氣、最勇敢的人會贏,食物也不是給最有智慧的人吃的,「時間」和「機會」是當中很關鍵的因素。所以,別人比你有錢、比你成功,並不表示他的能力比你高,並不表示他比你有智慧,而是時間和機會佔了很重要的因素,你卻不能掌握。不要比來比去,心胸要廣闊一點。



問:工作成功之後會帶來金錢、權力與榮耀,雖然你工作的原始動機不是來自於這些,但這是社會上看到你工作的成就。你如何看待金錢、權力與榮耀?

答:我並不拒絕這些東西,可是我的工作,並不以追求這些為目標。我並不輕視金錢、權力、榮耀,我也不把它們看得很重。老實說,榮耀也是過眼雲煙,鼓掌很快就會停止,這種情形,我看得很多。金錢可以滿足一個人達到相當舒適的生活水準,我覺得到這個水平以上,金錢就不重要了。



問:不過每個人認為的舒適水平可能都不一樣?

答:是不一樣,這就是一個社會價值觀的問題。但是,我的環境培養出來的觀念是:人的慾望應該要有止境,而不是無限。

以我的例子,我現在認為的舒適水準,的確比大學時的水準高,但是也高不了那麼多。現在住的房子,我也認為很好,還沒有我三十年前住的房子大。當然三十年前的房子是在美國,美國地大,條件不一樣,當時是七十坪左右。現在的房子也差不多。我吃的東西,幾十年來沒有增高,以前喜歡吃的東西,現在還是喜歡吃。倒是幾十年前沒吃過的東西,現在也不喜歡吃。我穿的衣服是比較好一點,但頂多是牌子好一點,比過去貴一倍,但這些都不是無限制的增加。



錢,讓自己舒適就夠了

金錢,就是得到夠你生活相當舒適的水準也就夠了。有了那個以上的金錢,還要煩心自己預備要做什麼?

問:我正想問,你預備要做什麼?

答:我想還是和我一生的工作有關,我一生的工作是在科技界,和科技最有關的就是教育,特別是科技教育和管理教育,所以捐款給這些方面的機會多一些。



問:榮耀也可能是好的名聲,你對留名這件事的看法?

答:我並不拒絕,也不是看得很重,榮耀真如浮雲一樣。



問:現在台灣社會人心浮動,尤其股票成為許多人工作的最重要目的。例如前一陣子台積電購併德碁、世大,我在網路上看到台積電員工的憤怒與抱怨排山倒海,那是人們心理上的不平衡。你對新一代的科技工作人有什麼想法?

答:我想今天不談那個。我想我們還是正面的談工作的價值觀。



問:不過,我可不可以再提一件事。我們曾經到新竹科學園區做一個焦點團體的深度訪談,想要了解他們對工作的想法?他們快不快樂?追求的是什麼?他們大多是外移人口,租屋在外,工作時間太長,沒有歸屬感,一個人不能只靠工作完成自我滿足,不可諱言,很多人是追求外在的報酬而在竹科工作,你對他們有什麼建議嗎?

答:這需要每一個人自己去調適。事實上,我也有這種問題。我住在台北,一個星期有三天要去科學園區。我為了避免車子開來開去,就住在新竹。住在新竹就不像住在台北這麼舒服,這已經是相當長的時期,我並不怪別人。你要自己分析,為什麼感覺到不舒服。



在生活中調適壓力

例如在我這個情形,在台北家裡的時間,大都是閱讀、聽音樂。我在新竹的書遠沒有在台北的多,我想到一本書,想找來看,就沒有了。那我就多買幾本,甚至買兩本相同的書,音樂也是如此。這樣的花費不是很高,但是對生活的調適有很大的幫助。

別的歸屬感,就比較難。例如,有的人的太太就不在新竹,我覺得很難替他解決問題,這樣會讓他工作只是為了錢,我不太贊成。過去我們到美國請人回台灣工作,很多人都是在美國念書、工作了很多年,常常會遇到問題,就是先生願意來,太太不願意來,結果是先生到新竹,太太留在美國,這種情形,我是不太願意接受的。



問:為什麼?

答:我覺得他的生活不平衡,不會快樂。他不快樂,最終對公司也是不好的事。



問:就你觀察,現在年輕一代的人,為錢工作的人多嗎?

答:我覺得滿多的。我的奉勸是,他們應該要把工作的滿足感放得高一點,把錢放得低一點。最好當然是兩個都同時得到。現在機會比較多,但也不見得會永遠增加。在美國也有這樣的週期,矽谷在七○年代、八○年代初期相當好,八○年代後期就不好。即使在七○年代,也有一、二個週期,有好有不好。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持續工作,好的時候享受比較豐厚的報酬,不好的時候還是相當努力。



不要比來比去

好的時候,公司有比較好的報酬,大家就講得多,比來比去也多一點,這時候就會引起一種感想:社會在變、人心在變。等到不景氣,他們就不會一直談錢,照樣滿努力的工作。像台積電有今天的成功,完全是建立在這一群從早期一直到現在打拼的員工。



問:最近網路帶來很大的衝擊,很多人一夕致富。在一個經濟大變動的時候,贏者或輸者就有很大明顯的差距,所以很多的年輕人就急著卡位,趕快跳進去,因為焦慮錯過機會,會變成輸家。你的看法是?

答:我覺得這是一個短期的的現象,換職率比較高,但過一陣子就會平靜下來。現在的確是在一個轉變時期,可是我在美國好幾十年,已經看過好幾個轉變的時期,它並不是永久不變,只是現在機會多了,大家在爭取機會。你剛說的「贏者和輸者」的名詞,我並不同意。的確有少數的人是贏者,但對絕大多數的人,我們並不能稱做是輸者,只是沒有像贏者得到那麼多。贏者和輸者都是一個比較急進的言詞,我並不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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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龍的故事

「北台塑、南奇美」,一講到奇美,大家就想到許文龍。

許文龍有無數傳奇性的故事:美國人聽說許文龍要擴廠,嚇得先把效率不高的工廠關掉;日本人聽說許文龍要進軍大陸,嚇得暫得暫停對大陸的投資;某一年年終,許文龍發現獲利太高,竟然自動退錢給下游的廠商;在民國77年起,奇美公司率先實施周休二日,原因只是要讓員工有更好的生活品質,能享受家庭的快樂時光;奇美公司,從成立至今,從來沒有鬧過勞資糾紛。

當世界石油危機時,國際油價飆漲至1800美金,許文龍不但沒有趁機撈一筆,反而停止外銷,全力以1200美金,供應台灣的下游廠商……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在許文龍的身上。

耗資十幾億所投資的奇美博物館,免費開放民眾參觀,而在博物館中的樂器館,有全世界最獨特的小提琴租借辦法,使得全世界出名的小提琴家紛紛來台灣,拜訪該博物館,以求借得名琴好好玩它幾手,以償心願。

評論許文龍成與敗的方法,我是採用「編年」式的寫法,用時間當主軸,將許文龍所發生的事情,一一的說明,然後再一一的分析,從童年時期至今,總共分為八個部份,希望透過這種方式,能做到較客觀的評論。

許文龍童年時期(出生~6歲、民國17年~23年)

在這個時期,對許文龍影響最大,莫過於是在他六歲的時候,歲末年終時,父親從原本是一家小公司的總經理,變成沒有「頭路」的人,資方的命令是如此權威,而勞方毫無保障及尊嚴。這也造成許文龍的父親,在人格自尊的受創,整整十年患了「畏懼症」,害怕再踏出去,會又一次受辱,幾乎是將自已封閉於家中。

許文龍在後來自己創立的奇美公司,是公認國內最人性化的公司,也是第一家最早實施周休二日的公司,也是唯一家從來沒有鬧過勞資糾紛的公司。許文龍對員工非常好,即使景氣再不好,他也不會裁員,我想這與他父親當時的遭遇有關,他了解員工失業的痛若,也了解失業對於整個家庭的傷害。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如果某人缺乏某種東西,則某人會特別給予他的小孩,他所缺乏的東西。

許文龍學生時期(7歲~19歲、民國24年~36年)

許文龍小學畢業後,連考了二年中學,不但在台南考,還遠征到高雄,竟然沒有一所學校考得上,最後還是用人情關係,以「候補」的名義,勉強有學校念,唸了二年才又考上台南附工。後來又再考上台南工業學校,但在這三年,他的成積永遠是全班最後一名。

有人說許文龍是考不上學校的聰明人,也許是吧!但就我的觀點,他的IQ高不高我不是很清楚,但他的EQ絕對是高人一等的。「EQ」這本書的作者高曼博士也表示:「在很多方面,一個人的成功與否,EQ才是關鍵因素。」而根據許多學者研究發現,人的成就至多只有20%歸諸IQ,而80%則受其他因素影響。

同時心理學家霍華嘉納曾說:「一個人最後在社會上佔據什麼位置,絕大部份取決於非IQ的因素。」而什麼是EQ呢?簡單的說,EQ就是面對問題,負起責任,解決問題,許文龍在EQ這方面,放眼台灣,無人能出其佑。

大部份的學生都是規規矩矩的背書包上學,再背書包回家,但許文龍發現,他的書包背回家後,從來也沒有打開過,隔天原封不動的背著又上學,書包每天未曾動過的背來背去,如此一道「手續」,非常多餘。後來,他決定以後書包都留在學校的教室裡,人回家就好。上學時,他就拎著一只「飯盒」上學,下午再拎著空便當回家。

許文龍學生時代的表現,就與一般人不一樣。他看事情的角度很特別,也難怪有人說:「成功的秘訣,就是看看大部份的人在做什麼,然後不要做。」成功的人士,想法都跟常人不一樣。而許文龍,可以說是將這個角色,做了最好的詮釋。

許文龍19歲時,台灣發生歷史上的重大事件「二二八慘案」,國民黨血腥屠殺無辜民眾,大量逮捕社會精英,整個台灣進入相當漫長的一段白色恐怖時期。二二八事件發生時,許文龍一度也想上車隨大家赴外地聲援,不知怎地陰錯陽差他竟沒搭上,隔了不久,傳回消息是那一車的人都被殺了!

二二八事件對許文龍的影響很大,其中最明顯的是,他很不喜歡用國語,他喜歡用台語或日語來溝通,這可能就是他無言的抗議吧!他對於政治沒有任何興趣,他也是國內集團企業中,真正不靠政府保護,不運用政商關係,完全用技術,用經營哲理與管理,在充分自由競爭市場,打敗對手、成長茁壯的人,成為台灣正派經營的最後標竿。

許文龍初入社會(20歲~28歲、民國37年~45年)

許文龍在學校一畢業後,就承包了一宗生意,在這一筆生意中他了解了貪汙的可怕。事件是這樣的,當許文龍如期交貨後,他滿心歡喜的去領款,當他看到報價單時,他以為眼花了,一片梳板的成本是二十元,售價高達四十五元,但報價單上以每片二佰二十元成交,他萬萬沒有想到另外一佰七十五元,都是要交給採購人員當「回扣」的。

許文龍了解貪汙的可怕後,在他後來創立的奇美公司,他實施了全國唯一的「一價制」,將公司所有的產品價格,公開刊登於報紙上,所有客戶統統依照這套公開價格自行下訂單,大小訂單同一價格,毫無議價空間。他認為「議價」空間,往往是採購人員「貪汙」的空間,沒有議價空間,則對彼此倆家公司都好,因為都沒有貪汙的問題!

做烤漆生意時,對於兩位不同的買主,其處事用人的方式,讓許文龍印像深刻。一位是林姓望族,自日本留學回來,作事認真勤快努力,但不知為什麼烤漆的貨,愈叫愈少,且每次都聽到他在埋怨工頭、師傅們,不肯聽話,和他配合不來!而另一位老闆,則每天都在公園泡茶,令許文龍不解的是,老在泡茶的這一位,貨愈叫愈多,且理帳明快,每次碰面總是喃喃自語地唸道:「作生意不必這麼辛苦,來來!泡杯茶喝喝吧!」

許文龍這才了解到原來知人善用的妙用,不但可為自己賺進金錢,還可為自己闢出人生最寶貴的空閒時間。後來,許文龍不但要自己有空閒時間,他還要求手下也要空閒時間。在1988年,他就下令奇美實業所有從業員要週休二日,自1988年開始迄今,奇美的員工一直是每週只工作五天!而許文龍本身,現在每周只上一天班,他固定在週一進公司,聽簡報、作決策,全在一天的時間內完成,剩下的六天,他大部分時間在釣魚,這情形有不少國內大企業的老闆很不相信,但這確是事實。



許文龍準備創業期(29-30歲,民國46年~47年)

民國46年,中國生產力中心在台南舉辦「不碎玻璃講習會」(不碎玻璃也就是目前的壓克力),許文龍見此一產品如獲至寶,立刻著手蒐集資料,同時著手開發。但在開發的過程並不順利,出來的產品不佳。後來,許文龍決定去日本取經。而他也如願的取得大量資料,然後返回國內,準備大展身手。

投資一定有風險,只是許文龍眼光精準,判斷得宜,同時他趕於行動,雖然自已研究開發的產品不理想,但他並不灰心,反而決定要到日本取經,而他也得到他想要的─大量製作壓克力的資料。但有時候,人的機運很重要,他在日本得到貴人的幫助,否則他不會這麼容易取得資料的!所以有時候,機運是很重要的!



許文龍成立奇美(31歲、民國48年)

民國48年9月24日,「奇美實業」公司正式成立,許文龍擔任董事長,同時決定以「壓克力玻璃」取代「不碎玻璃」。「壓克力」這三個字於是誕生。九月底成立,三個月內建廠完成,翌年一月安裝機器設備與試車,二月二十日開工,奇美實業迄今仍以二月二十日為「廠慶」。

常聽人說:成功不是偶然的,而許文龍的壓克力事業,在一出發之前,就將資金作了相當具遠見的分配。他將工廠設在偏僻無人跡的台南市南區近郊鹽埕,四周全是空空蕩蕩的曠野。他當是認為,將來這些地一定不夠用,要再建廠時鄰近全是「空地」,想買多少有多少,且地價又便宜。反之若是貪圖方便,將廠建在已是人口密佈交通方便的市區,則將來想擴廠,恐怕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土地。事後證明,許文龍的眼光相當正確,此對奇美事業的發展空間打下絕對性的有利基礎。



許文龍成為壓克力之父(31歲~36歲、民國48年~53年)

由於壓克力是當時國內從未見過的商品,所以許文龍首先面對的問題就是如何打開通路。而許文龍在找經銷商時,有他獨特見解,他不重視財務擔保,但一定要有衝勁的才用,他為了要找會衝刺的經銷商,提供了相當優惠的條件,諸如,他要求經銷商的店面一定要在鬧區,不可在小巷子,店租的費用,許文龍幫忙出一半,必要的時候,還提供設備。

上述條件,任一項的實行,奇美都要花銀子,但許文龍一點也不猶豫。同時,許文龍也利用建築公會的管道,一再說服建築師在施工設計上加入「壓克力」的設計。甚至,連小孩子也不放過,透過師大教授的介紹,將工廠的殘餘壓克力板,再簡單剪裁,使其成為小學生的教材,讓小孩子知道什麼是壓克力。在這種綿綿不斷的威力下,通路的打開是可預見的。

國內許多的知名企業家,如王永慶、高清原、張忠謀、許文龍等等都沒有念MBA,但是他們經營企業的能力,沒有人會懷疑。我覺得,MBA只是念觀念而已,但有些人天生就有這種經商的天份,他們根本不需要念書,好比天才兒童一樣,無書自通。像我本身是念企管的,但我覺得許文龍許多觀念,讓我自嘆佛如。也難怪,他是台灣最值得尊敬的企業家之一。

通路一開打,對手也就跟著出現,而最精彩的一戰,就是與謝水龍正面對決。謝水龍靠著財大氣粗,用的策略很簡單,就是在競價期間,一律「買一送一」,一旦對手倒閉,不堪競價之累賠,而乖乖交出市場之後,謝水龍一定毫不客氣,立刻調漲三倍價錢。許文龍用的策略是先滲入謝水龍的工廠內部,傾全力打聽其工廠內的一點一滴,以便做到百分之百的知己知彼。果然不出所料,謝水龍有許多問題,比如,謝水龍的生產方式落伍,一天僅能生產二十片左右;謝水龍不信任部下,為了省事,以「論重量」來賣壓克力板,忽略了「薄板耗工,厚板省工」的道理,五片一釐米與一片五釐米,謝水龍而言,是同一價錢,但實際成本中工錢相去頗多。

找到這一罩門,許文龍卯足全力,故意提高薄板價格,將薄板客戶全倒給謝水龍,讓謝水龍生意作得愈多,虧得愈多。過沒多久,謝水龍終告不堪賠累,而退出壓克力市場,至此,台灣的壓克力市場是真正的一統天下。

孫子兵法曾提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許文龍將這個招式,做了很漂亮的詮釋。

在我們管理學的課本中,有SWOT的分析,就是將我們本身的優點、缺點、以及機會、挑戰,做個評估,然後根據這些資料,採取適當的行動。而許文龍為了找出對方的弱點,只好派出情報人員到謝水龍的工廠打聽情報,然後對症下藥,讓對方知難而退。

許文龍在打開全國的行銷通路及打敗對手後,下一部就是要打開國際外銷市場。許文龍開始構想,為了適應多變的市場,以及擴展公司的規模,非朝著外銷的方向走不可。雖然國外的價格比國內價格還低,但是固定成本可以由國內市場負擔,外銷產品只計算變動成本即可。他馬上前往香港,調查外銷市場的資料,最後靠著「高效率」就打敗外國的廠商,爭取到訂單了。在努力與敏捷的雙重奮鬥下,香港市場順利打開,隨著外銷市場的打開,總成本降低,連帶的內銷成本也降代,競爭力跟著壯大。

自民國46年開始「準備」,到「成立奇美實業」、到「打通市場」、到「打敗對手」、到「打開外銷市場」,在短短七年之內(民國46年~52年),許文龍為自己掙得了台灣工業史上「壓克力之父」的地位。

從國人完全不知如何生產,不知其名稱為何的情形下,一直得可以外銷,為台灣掙得可貴的外匯,這一成就是真正值得我們台灣人驕傲的。



許文龍成為ABS大王(40歲~至今、民國56年~至今)

民國56年,奇美原始股東集資一千萬,踏入化學領域,開辦保利化學。當時,奇美的年營業額是七千二百萬,且已步上軌道,奇美為了壯大企業,作大踏步的轉向投資,為的是看好石化業的遠景。而開始經營保利化學時,前兩年大賠一千萬。但許文龍沉住氣,一點也不為之著慌,第三年開始,就告止跌回升,不再賠錢了。保利化學,是生產PS的,傳統的生產方法是用「懸濁聚合法」,而較新的方法是「塊狀聚合法」。但有一次,工廠工人的操作疏忽,造成工廠差點爆炸。但許文龍在這次的經驗中,想到新的改良方式,可以讓整個生產量增加一倍。事實上,後來保利化學的生產量不但增加一倍,最後甚致增加到七倍。

許文龍會進軍石化工事業,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小時候,他看到冰、糖水,再加上化學調色調味的檸檬精、草莓精之後,即可獲利一、二十倍,他即篤信,遲早他會走上化工事業。而我覺的許文龍最了不起的是他冷靜的頭腦,工廠的一次粗心大意,他卻「撿到」放大一倍生產規模的依據,而且,大膽實際操作,一點也不猶豫。當別人在責怪工人為什麼這麼不小心時,許文龍卻想到新的點子,他常說:「跌倒了,不必急著站起來,四周找找看,有什麼可以撿的,再站起來!」
如果每個人都可以這樣想,我想大家要快樂多了。

民國62年時,保利化學開始研究ABS(ABS是做塑膠的原料)。剛開始時,生產的品質並穩定,生產技術並未有重大突破。許文龍並非不知道技術的重要,問題是,在當時想用「錢」直接引進技術,其財力不是保利所能負擔的。而許文龍決定讓手下慢慢的自己摸索,不怕犯錯,只要有正確的答案即可。許文龍在向供應商購買原料時,順便取得「周邊知識」,而ABS的生產,要多項原料一起聚合,每一項原料的賣主,保利總是不斷地探詢聚合ABS的相關資料。而在找專業人才上,許文龍不但到國外挖角,甚至到日本設「情報網」,同時,一邊買料一邊探消息,如此如管齊下,ABS的生產技術是一步一步在突破。

奇美之所以有今天絕非偶然的,其靈魂人物許文龍的腦筋是永不停地在動。所以他常說:「經營只是適應環境的活動」。為了掌握國外的情報,奇美於民國63年6月1日,在日本東京設立事務所。聘請三菱孟山都的有森豐為擔任所長,專門網羅人才與蒐集技術情報。民國63年,我都還沒有出生,許文龍就己經在東京設立情報告站,這種非常有前瞻性、非常有遠見的做法,奇美不成功也難。

民國70年,是奇美集團很關鍵的一年,保利化學生產ABS的技術有革命性的突破從「直接接枝法」邁入「接枝混練法」。當技術突破出現時,保利的月產能提高到五百公噸。

許文龍當時便向旁人表示「我們將成為世界第一」。在民國74年,許文龍為了全力投入ABS的生產,將保利化學與奇美合併,希望能夠集中所有的火力,作單點的突破。

實際上,奇美做到了,在民國79年,奇美產能五十萬公噸,躍居世界第一。

常常有人在講「北台塑、南奇美」,這兩家公司都是世界級的公司,如果不是他們,台灣在石化工業的發展不知多麼落後。我們台灣經濟今天有這樣的發展,都是要感謝這些人的貢獻。許文龍的眼光,果然有獨到之處!!成為ABS之世界盟主,這是我們台灣人的驕傲!

許文龍曾說:「經營企業不是以賺錢為目的,而應使所有的人—包括員工、經銷商以及社會—獲得幸福。」講這樣話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出來的,卻要有無比的信心及毅立,才能做到。

讓我們看看許文龍有沒有做到:
一、讓員工幸福:
1.民國77年七月一日,奇美正式實施周休二日
2.奇美的員工幾乎不加班,5點鐘一到,人立刻走光,回家享收家庭時光。
3.即使經濟再不景氣,也不隨便裁員。
二、讓經銷商幸福:
1.有一年許文龍發現今年賺太多了,結算後將利潤退還給下游的供應商。
2.在石油危機時,國際市場原料價格上漲至每噸1800美元時,許文龍不但不趁機撈一票,反而停止外銷,以一千二百美元代價全力供應國內下游廠商,幫助他們渡過石油危機。
三、讓社會幸福:
1.許文龍成為台南地區的繳稅冠軍,為此稅捐單位還授予「海關貴賓卡」。
2.在台南成立一家最有人性化的醫院--奇美醫院,讓許多原本要到台大的病人,可以就近受到治療。
3.為了提升國人的文化素養,在台南成立奇美博物館—可分為美術館、兵器館、自然史館、樂器館、文物館等等,從成立至今己經耗資十幾億元,名聲響譽國際,每天吸引無數的人潮。
4.設置各種獎學金,為社會培育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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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做自我的推銷員

練習做自我的推銷員



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一位優秀的推銷員,時時刻刻都在推銷自我的理念,展現自我的風格。天下的人沒有「是推銷員」和「不是推銷員」的區分;只有「優秀的推銷員」和「不優秀的推銷員」的差別。

不論你從事什麼行業,也不論你的職稱是什麼,在生活中都需要發揮「推銷」的功能。你必須練習做自我的推銷員,才能夠得到身邊人們支持,生活得稱心如意。

情人向伴侶推銷他的愛意、員工向老闆推銷它的創意、政客向選民推銷它的政見、官員向國民推銷他的政績,這些推銷的原理,和一般業務人員在向他的顧客推銷產品,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如果,你對「推銷」的觀念還停留在「一個男人提一包衛生紙,挨家挨戶敲門」的階段,你還真是落伍得離譜。如果,你認為「推銷員」就是油頭粉面、言不由衷的人,你也不會是跟得上時代的人。

現代的推銷員是一群很有策略的行銷高手,他們很懂得自己所要銷售的產品特色,也能夠找出哪些市場區隔裡的顧客需要這些產品,同時也會運用廣告、公關等手法,找到和顧客接觸的捷徑,以十分有效的方法進行專業的銷售。

很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是個有「推銷恐懼症」的社會新鮮人,儘管我的主管三番兩次直接告訴我:「你很適合從事業務工作!」並且主動要「提拔」我擔任「業務代表」,我總是以「敬謝不敏」的態度回應,覺得自己根本不合適,也不必要去做「推銷」這份工作。

但主管還是給我很多機會接受「推銷」的訓練課程,包括:了解你的行為模式、人際溝通的秘訣、成功談判的技巧、業務員的時間管理等;我才了解「推銷」是一門很值得學習的專業科目。更何況,人生無處不推銷,我們隨時隨地都在進行推銷,希望別人接受我們的想法,採納我們的提議,向我們提出的意見大喊:「Yes,我埋單!」

別把「銷售」視為畏途,更不要把「推銷」當作困難的字眼。「出賣自己」四個字雖不是很中聽,卻是你每天都在做的事。更奇妙的是,你也和生意人一樣,賣得愈好遇開心。

你應該不難想像以下的景象有多麼難堪:當你提議和情人去吃燭光晚餐而遭到對方婉拒;當你提出的行政改善建議書被老闆退回;當你期望鄰居守望相助不要亂到垃圾卻沒人理你。你的人生中每一件東西都是可以出賣的,包括:時間、創意、感情、身體、與靈魂,只要你有足夠的銷售技巧,但必須確定的事你找對了市場、賣給真正需要它的人。

更值得一提的是,有些交易的回饋,並不是有形的貨幣,而是無形的資產,譬如:感情、身體、與靈魂都是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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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有遺憾的人生

不要有遺憾的人生



人的一生到底要多長才叫活夠了?這個問題,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的哲人在努力的深思,但一直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古時候的帝王希望萬歲,希望永垂不朽,孔老夫子也說人生七十才開始,那要到底要多長才夠呢?有句祝福的話叫「祝你長命百歲」聽起來滿好的,但仔細想想,百歲之時人都已體衰色弱,步履蹣跚,對生活百態只能想想,毫無行動能力,更甚者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殘喘,這時活者恐怕是一種痛苦吧!我想「青春永駐」可能比較好喔!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所以希望每天過得很實在,每個夢想與希望都努力去追求,對每一個決定都不後悔,勇敢承受每一個時期的自己,我可不想等我髮蒼蒼齒搖搖之際,才在後悔我失去了什麼,還有什麼願望沒去追求,人生畢竟無法重來一次啊!常常聽到有人說,「當初如果怎麼怎麼就好了」的話,心裡不禁會搖搖頭,深感嘆息,因為語者又在浪費生命了。

在「黃昏流星群」這套漫畫裡,作者藉著短篇故事介紹銀髮族在遲暮之際,卸下人生的枷鎖時,往往會回顧他的一生,此時他們才發現,這一路走來好辛苦,為了求生存,為了家人,為了追求名利,他們犧牲了他們的夢想,讓生命空白,甚至與不愛的人痛苦的生活了一輩子。但老天總是仁慈的,會給一次機會,最後的一次,若不能掌握,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可是這必須要有勇氣的人才能擁有,可世俗的牽絆往往會使人猶豫不決,唯有能拋開一切,對自己誠實,想為自己而活的人才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否則只能在懊悔中結束殘生。

或許你我都有一些些存在內心深處的夢想,但為了世俗的牽絆,我們放棄了,其實老實想想,這只是我們的虛榮心作祟而已,那些所謂社會價值、責任、家累等等,只是我們缺乏勇氣對自己誠實的藉口,想想,兒時單純的夢想是什麼,在追求名利、地位之際,我們被私慾蒙蔽了什麼。有人會問自己,到底我這一輩子做了什麼?我想要的人生是什麼?得到與失去的孰重呢?

活著很簡單,但活的好卻不容易,與其要到銀髮之際才去反省吾生,為何不現在開始,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生命只有一次,不能重來,與其活在懊悔中,不如坦然接受一切,想想,充滿酸甜苦辣與成敗交織的生命,不是會比空白一片好嗎?不要去想重來,要想還有什麼?我能做到怎樣的程度,認真的過每一天,不要有遺憾,如此的人生,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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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

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



清大動機系 彭明揮教授

許多同學應該都還記得聯考前夕的焦慮:差一分可能要掉好幾個志願,甚至於一生的命運從此改觀!到了大四,這種焦慮可能更強烈而複雜:到底要先當兵,就業,還是考研究所?

我就經常碰到學生充滿焦慮的問我這些問題。可是,這些焦慮實在是莫須有的!

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絕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毀了一個人的一生,也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救了一個人的一生。如果我們看清這個事實,許多所謂「人生重大抉擇」就可以淡然處之,根本無需焦慮。而所謂「人生的困境」,也往往當下就變得無足掛齒。

以聯考為例:一向不被看好好的甲不小心猜對十分,而進了建國中學;一向穩上建國的乙不小心丟了二十分,而到附中。放榜日一家人志得意滿,另一家人愁雲慘霧,好甲,乙兩人命運從此篤定。可是,聯考真的意謂著什麼?建國中學最後錄取的那一百人,的有把握一定比附中前一百名前景好嗎?

僥倖考上的人畢竟只是僥倖考上,一時失閃的人也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前功盡棄。一個人在聯考前所累積的實力,絕不會因為放榜時的排名而有所增減。因為,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累積的過程!所以,三年後乙順利的考上台大,而甲卻跑到成大去。這時回首高中聯考放榜的時刻,甲有什麼好得意?而乙又有什麼好傷心?

同樣的,今天念清大動機的人當年聯考分數都比今天念成大機械的高,可是誰有把握考研究所時一定比成大機械的人考的好?仔細比較甲與乙的際遇,再重新想想這句話:「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不會因為一時的際遇而終止增或減」。聯考排名只是個表象,有何可喜,可憂,可懼?

我常和大學部同學談生涯規劃,問他們三十歲以後希望在社會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可是,到現在沒有人真的能回答我這個問題,他們能想到的只有下一步到底是當兵還是考研究所。聯考制度已經把我們對生命的延續感徹底瓦解掉,剩下的只有片段的「際遇」更可悲的甚至只活在放榜的那個(光榮或悲哀的)時刻!

但是,容許我不厭其煩的再重複一次:生命的真相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這是偶發的際遇無法剝奪的),而不是一時順逆的際遇。如果我們能看清處這個事實,生命的過程就真是「功不唐捐」,沒什麼好貪求,也沒什麼好焦慮的了!

剩下來,我們所需要做的無非只是想清楚自己要從人生獲得什麼,然後安安穩穩,勤勤懇懇的去累積就是了。

我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從一進大學就決定不再念研究所,所以,大學四年的時間多半在念人文科學的東西。畢業後工作了幾年,才決定要念研究所。碩士畢業後,立下決心:從此不再為文憑而唸書。誰知道,世事難料,當了五年講師後,我又被時勢所迫,整裝出國念博士。

出國時,一位大學同學笑我:全班最晚念博士的都要回國了,你現在才要出去?兩年後我從劍橋回來,覺得人生際遇無常,莫此為甚:一個從大一就決定再也不鑽營學位的人,竟然連碩士和博士都拿到了!屬於我們該得的,哪樣曾經少過?而人生中該得與不該得的究竟有多少,我們又何曾知曉?從此我對際遇一事不能不更加淡然。當講師期間,有些態度較極端的學生會當面表現出他們的不屑;從劍橋回來時,卻被學生當做不得了的事看待。這種表面上的大起大落。

其實都是好事者之言,完全看不到事實的真相。從表面上看來,兩年就拿到劍橋博士,這好像很了不起。但是,再這「兩年」之前我已經花整整一年,將研究主題有關的論文全部看完,並找出研究方向;而之前更已花三年時間做控制方面的研究,並且在國際著名的學術期刊中發表論文。而從碩士畢業到拿博士,期間七年的時間我從不停止過研究與自修。所以,這個博士其實是累積了七年的成果(或者,只算我花在控制學門的時間,也至少有五年),根本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人不從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來看待生命因積蓄而有的成果,老愛在表面上以斷裂而孤立的事件誇大議論,因此每每在平淡無奇的事件上強做悲喜。可是對我來講,每當講師期間被學生瞧不起,以及劍橋剛回來時被同學誇大本事,都只是表象。事實是:我只在乎每天二十四小時點點滴滴的累積。拿碩士或博士只是特定時刻裡這些成果累積的外在展示而已,人生命中真實的累積從不曾因這些事件而終止或加添。

常有學生滿懷憂慮的問我:「老師,我很想先當完兵,工作一兩年再考研究所。這樣好嗎?」

「很好,這樣子有機會先用實務來印證學理,你念研究所時會比別人瞭解自己要的是什麼。」

「可是,我怕當完兵又工作後,會失去鬥志,因此考不上研究所。」

「那你就先考研究所好了。」

「可是,假如我先念研究所,我怕自己又會像念大學時一樣茫然,因此念的不甘不願的。」

「那你還是先去工作好了!」

「可是...」

我完全會可以體會到他們的焦慮,可卻無法壓抑住對於這種話的感慨。其實,說穿了他所需要的就是兩年研究所加兩年工作,以便加深知識的深廣度和獲取實務經驗。

先工作或先升學,表面上大相逕庭,其實骨子裡的差別根本可以忽略。在「朝三暮四」這個成語故事裡,主人原本餵養猴子的橡實是「早上四顆下午三顆」,後來改為「朝三暮四」,猴子就不高興而堅持改回到「朝三暮四」。其實,先工作或先升學,期間差異就有如「朝三暮四」與「朝四暮三」,原不值得計較。但是,我們經常看不到這種生命過程中長遠而持續的累積,老愛將一時際遇中的小差別誇大到攸關生死的地步。最諷刺的是:當我們面對兩個可能的方案,而焦慮的不知何所抉擇時,通常表示這兩個方案或者一樣好,或者一樣壞,因而實際上選擇哪個都一樣,唯一的差別只是先後之序而已。

而且,愈是讓我們焦慮得厲害的,其實差別越小,愈不值得焦慮。反而真正有明顯的好壞差別時,我們輕易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可是我們卻經常看不到長遠的將來,短視的盯著兩案短期內的得失:想選甲案,就捨不得乙案的好處;想選乙案,又捨不得甲案的好處。

如果看得夠遠,人生常則八,九十,短則五,六十年,先做哪一件事又有什麼關係?甚至當完兵又工作後,再花一整年準備研究所,又有什麼了不起?

當然,有些人還是會憂慮說:「我當完兵又工作後,會不會因為家累或記憶力衰而比較難考上研究所?」

我只能這樣回答:「一個人考不上研究所,只有兩個可能:或者不夠聰明,或者他的確夠聰明。不夠聰明而考不上,那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假如你夠聰明,還考不上研究所,那只能說你的決心不夠強。假如你是決心不夠強,就表示你生命中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其重要程度並不下於碩士學位,而你捨不得丟下他。既然如此,考不上研究所也無須感到遺憾。不是嗎?」

人生的路這麼多,為什麼要老斤斤計較著一個可能性?我高中最要好的朋友,一生背運:高中考兩次,高一念兩次,大學又考兩次,甚至連機車駕照都考兩次。畢業後,他告訴自己:我沒有人脈,也沒有學歷,只能靠加倍的誠懇和努力。現在,他自己擁有一家公司,年收入數千萬。

一個人在升學過程中不順利,而在事業上順利,這是常見的事。

有才華的人,不會因為被名校拒絕而連帶失去他的才華,只不過要另外找適合他表現的場所而已。反過來,一個人在升學過程中太順利,也難免因而放不下身段去創業,而只能乖乖領薪水過活。福禍如何,誰能全面知曉?我們又有什麼好得意?又有什麼好憂慮?

人生的得與失,有時候怎麼也說不清楚,有時候卻再簡單不過了:我們得到平日累積的成果,而失去我們不曾努力累積的!所以重要的不是和別人比成就而是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功不唐捐,最後該得到的不會少你一分,不該得到的也不會多你一分。好像是前年的時候,我載往藝術中心的路上遇到一位高中同學。他在南加大當電機系的副教授,被清華電機聘回來給短期課程。從高中時代他就很用功,以第一志願上台大電機後,四年都拿書卷獎,相信他在專業上的研究也已卓然有成。

回想高中入學時,我們兩個人的智力測驗成績分居全學年第一,第二名。可是從高一我就不曾放棄自己喜歡的文學,音樂,書法,藝術和哲學,而他卻始終不曾分心,因此兩個人在學術上的差距只會愈來愈遠。反過來說,這十幾二十年我在人文領域所獲得的滿足,恐怕已遠非他所能理解的了。我太太問過我如果我肯全心專注於一個研究領域,是不是至少會趕上這位同學的成就?

我不這樣想,兩個不同性情的人,註定要走兩條不同的路。不該得的東西,我們註定是得不到的,隨隨便便拿兩個人來比,只看到他所得到的,卻看不到他所失去的,這有什麼意義?

從高中時代開始,我就不曾仔細計算外在的得失,只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喜歡鬼混,願意花精神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我不能放棄對人文精神的關懷,會持續一生去探討。

事實單單純純的只是:我只在乎每天二十四小時生命中真實的累積,而不在乎別人能不能看到我的成果。

有人問我,既然遲早要念博士,當年念完碩士就出國,今天是不是可以更早升教授?

我從不這樣想。老是斤斤計較著幾年拿博士,幾年升等,這實在很無聊,完全未脫離學生時代「應屆考取」的稚氣心態!

人生長的很,值得發展的東西又多,何必在乎那三,五年?反過來說,有些學生覺得我「多才多藝」,生活「多采多姿」,好像很值得羨慕。可是,為了兼顧理工和人文的研究,我平時要比別人多花一倍心力,這卻又是大部分學生看不到,也不想學的。

有次清華電臺訪問我:「老師你如何面對你人生中的困境?」我當場愣在那裡,怎麼樣都想不出我這一生什麼時候有過困境!後來仔細回想,才發現:我不是沒有過困境,而是被常人當作「困境」的境遇,我都當作一時的際遇,不曾在意過而已。

剛服完兵役時,長子已出生卻還找不到工作。我曾焦慮過,卻又覺得遲早會有工作,報酬也不至於低的離譜,就不曾太放在心上。念碩士期間,家計全靠太太的薪水,省吃儉用,但對我而言又算不上困境。一來,精神上我過的很充實,二來我知道這一切是為了讓自己有機會轉行去教書(做自己想做的事)。

三十一歲才要出國,而同學正要回系上任教,我很緊張(不知道劍橋要求的有多嚴),卻不曾喪氣。因為,我知道自己過去一直很努力,也有很滿意的心得和成果,只不過別人看不到而已。

我沒有過困境,因為我從不在乎外在的得失,也不武斷的和別人比高下,而只在乎自己內在真實的累積。我沒有過困境,因為我確實了解到: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絕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有劇烈的起伏。同時我也相信:屬於我們該得的,遲早會得到;屬於我們不該得的,即使一分也不可能加增。假如你可以持有相同的信念,那麼人生於你也會是寬廣而長遠,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困境」,也沒有什麼好焦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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