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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問 由一年輕女子提出
薄伽丘的愛情談

一女子有三個追求者,一個英勇無比,一個最慷慨大方,一個最聰明。她應當選擇哪個?

隆伽諾右側坐著一位美麗非凡、性情開朗的女子。她見女王回答完了問題,便用甜美的聲音說道:
最聞名遐邇的女王啊,請聽我細說。為了你們所崇拜的眾神,也為了使我們得以盡情地享受這番娛樂,懇請妳對我的問題,提出有益的建議。
如你所知,我出身貴族,生在本城,父母為我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我的姓氏(卡拉)悅耳動聽,而且如眾人所見,眾神與大自然賜予了我美貌(我的封號比姓氏更能反映我的貌美),對於那些見到我而歡喜的人,我都和善以對。因此,不少人都樂於極力想引起我的注意。可是我對那些人十分小心戒備,絲毫不為他們的追求所動。但我認為,完全無視眾人所遵守的規範,即被眾人愛慕,自己卻一個也不愛,似乎也很不正常。因此,我決定讓自己墜入愛河。我有眾多的追求者,其中有些人的財富超過了彌達斯,有些人的英俊則超過了押沙龍,(根據眾人的口碑)有些人則比其他人都來得慷慨殷勤。我從這些追求者中選出了三位,每一個我都很喜歡。
這三人中,第一個身體強壯,氣力過人,我相信他的力氣超過赫克托耳;第二個慷慨殷勤,(我認為)他的胸懷能容下整個世界;第三個則智慧超群,是所有聰明人中的佼佼者。
然而,正因為三人都各具美德,我才不知該去愛誰。因為我發現,在古代,這三種人中各有毀於大膽妻子之手或屈從於邪欲的先例,如得伊阿尼拉和海克力斯,還有我們的克呂泰涅斯特拉與埃吉斯托斯E,以及魯克萊西婭與塞克斯塔斯F。
請告訴我,我應當將自己交給這三人中的哪一個,才最無可指責,才最有保障?
聽了這女子的問話,和藹的女王答道:「這三人中沒有一個不具備值得美麗淑女去愛的美德。不過,在這個例子中,我既非要去攻城作戰,也不是要分送亞歷山大大帝治下的王國,或是托勒密國王的財富。因此唯有愛情與榮譽的價值才值得我們長期擁有,但是愛情與榮譽的維持既不是靠蠻力,也不是靠殷勤,唯有智慧才能維持。所以我們認為,妳和其他所有女子都應將愛情獻給那位智者,而不是另外兩位。」

「哦,妳我的看法是多麼不同啊!」那女子答道,「在我看來,其他二人都比那智者更應得到愛情,因為(如我們所見)愛神的天性就是倍增一個人心中的愛情,讓愛情的力量壓倒其他一切,僅為愛神留下位置,好使他能隨心所欲。也就是說,再怎麼具有洞見的人都無法抵禦愛神,而只能(如我所言)順從他,受他主宰。誰會說柏彼麗絲不知道愛上自己的兄弟是罪孽?誰說林德不知道若渡海去會希洛,便可能葬身赫勒斯滂海峽?沒有人會認為帕絲菲不知道人比公牛好看得多。但他們每個人都屈從於愛情的歡愉之下,將所有的知識全都拋諸腦後,全心追隨愛神。一旦愛情的力量奪走了博學者的知識,奪去了智者的睿智,他們也就一無所有了。然而,倘若愛神奪去了強壯者和殷勤者所具備的那點心智,他依然能加添兩者的美德,因此,他們比智者更令人傾心。另外,愛神還有一種本性:他無法長期被隱藏起來,他一旦曝了光,往往會使戀人們去冒悲慘的危險。此時,已失去理智的智者又能開出什麼良方呢?他會一籌莫展。可是,強壯者卻能靠自己的力量幫助自己和他人戰勝危險;而殷勤者也能靠著自己的彬彬有禮贏得眾人之心,得到幫助和關懷,連帶地其他人也會因他而受益。! 現在,請說說妳是如何判斷的吧。」
女王回答說:「若真有像妳所說的那樣一位愛神在,還有誰會是智者呢?沒有人可以。然而,倘若妳所說的智者,即妳所愛的智者竟會變成傻瓜,妳就不該選擇他。眾神絕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在妳所說的那人身上。我們並不否認,智者知惡,也能做惡。儘管如此,我們仍會說,只要有聰明智慧的人尚未失去理智,無論他們何時願意合理地遏止其欲望,他們都能恢復平日的理性,表現出合宜正直的行為。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將自己的愛情一直隱藏得很好,至少能長期如此;而毫無疑問地,若智慧不足,即使身體強壯或殷勤大方,也無法完全做到這樣。萬一智者的愛情露餡了,他隨時有上百個計策,可以蒙蔽眾人的眼睛,阻止那些人說三道四,以保護自己和所愛女子的名譽。在需要保障的時候,智者不會讓人希望落空;身強力壯者略遜一籌;殷勤者的朋友們則會退避三舍。既然智者能提供如此實際而有效的幫助,哪個女子會糊塗地予以拒絕呢?倘若愛情被人發現了,哪個女子會如此糊塗,竟去尋求強壯者和慷慨者的幫助呢?我相信絕不會有這樣的女子。妳應當選擇智者,因為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有聰明智慧的人都比其他兩者更值得去愛。」

(本文摘自《薄伽丘的愛情談:愛情十三問與愛的摧殘》-〈網路與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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