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正步走!習俗文化改革推手蕭昭君
文•陳歆怡 圖•薛繼光

所謂「性別越界」,往往意味走向一個原本「女人止步」的地方、一個女性必需積極打破規則才能到的地方。正因如此,越界實踐 不僅能為女性帶來內在成長,更有潛力革除陋習,為整體社會及文化注入新氣象。

現代女性的越界實踐,從爭取兩性平等的受教權、投票權、工作權,乃至地理文化上的遊走跨越、身體情慾上的自主表達,已愈趨 深刻而多元;在台灣,連最根深柢固,也最隱微難解的性別教條禁區──承襲千年的習俗儀式,也開始有姊妹帶頭打破束縛,歡欣鼓舞地邁開大步走進去!

現年53歲、削著一頭俐落短髮的蕭昭君,每週一次會到花蓮縣嘉里國小的低年級班上,練習「跟小朋友對話的能力」。今天她對話的主題是:你的家人會在 什麼情況下「講髒話」?小朋友熱烈舉手發言:上班睡過頭、出車禍、喝醉酒跌倒、跟人吵架時……。接著,她再請同學們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髒話」寫在字條上 給她,下週大家再來探討話中的「真諦」。

隔週,每位小朋友因為解謎而又驚又「笑」──例如,有人一直搞不懂為什麼一生氣就要把「雞」「掰」成兩半?又為什麼一定要幹「你娘」?

教書近20年、很有學生緣的蕭昭君解釋,人們從小耳濡目染似懂非懂的髒話,髒話的吸收遠遠早於文字的學習與思辨能力的培養,也因此,髒話傳遞的「迷 思」更需要從小解構。「就如同父權中心的習俗儀式往往透過懲戒、『污名化』女性來樹立權威,髒話也是藉由揶揄、貶損女性(即便犧牲自己的媽媽!)來喚起男 性的集體連帶感與優越感。」

百年首位女主祭

3年前,這位國立東華大學花師教育學院(前身為花蓮師範學院)的副教授爭取擔任彰化社頭蕭家宗祠百年首位女主祭的事件,對許多人仍然記憶猶新,對蕭 昭君及她的伙伴們而言,那卻只是習俗文化改革大夢中,一個小小卻關鍵的里程碑。

話說1990年,當蕭昭君拿到美國印第安那大學教育學博士學位時,在鐵路局擔任機車助理、從小非常疼她的父親就曾興沖沖跑去問家族中的祖祭主委「女 兒可不可以當主祭?」得到的回答卻是:「博士可以,女的不行」。

2006年,蕭昭君嘗試親自跟宗祠管理委員會的蕭氏宗親「對話」。

「宗祠祭祖儀式,百分之百是父權文化的具現,」蕭昭君解釋,事實上除了主祭都由「德高望重」的男性擔任,女人不得參與儀式的任何環節,女人的名字也 不會出現在墓碑上及娘家祖譜中──出嫁女子列入夫家的「公媽」牌中,單身女子則無處歸屬。

性格爽朗豪俠、已婚而未生孩子的她,想力爭的是,一旦女性可以參與祭祖,就有機會留名家族,因為每一位主祭者,禮成後都會送一塊匾額留在祠堂內成為 歷史紀錄。

更進一步,女主祭的實踐,其實也是在「打開除魅的視野」。蕭昭君解釋,掌握「儀式詮釋權」的人向來不會去考慮儀式對女性的歧視,反而經常會用「如果 不這樣做,會禍及子孫」的恐嚇來確保特定儀式得以繼續維繫;大部分女性無法承擔罪名,只好無奈就範。因此她要用行動證明:「人人都可以向神祈福,神的祝福 是不分性別、雨露均霑的!」

經過一年來的積極爭取與學習(從走台步、念祝文到嫻熟儀式程序),蕭昭君終於在2007年的農曆元月12日擔綱主祭。祖祭當天非常轟動,由於女主祭 創舉事前傳開,許多非蕭家人前來觀禮,各大媒體也湧入報導。

雖然這是蕭昭君生命中的唯一一次(主祭年年換人做),然而,「人生處處是性別的戰場,行動隨時可以展開。」為了讓行動持續發酵,蕭昭君與「性別平等 教育協會」的伙伴們於去年4月完成《女生正步走,牽手催生女主祭》紀錄片,積極展開全台校園巡迴放映活動,至今已歷近30個場次。

令蕭昭君深受鼓舞的是,首場放映會時,有3位來自桃園埔心、分別擔任宗親會前後任主委及執行秘書的客家老先生,特地前來「致謝」──老先生們說,是 蕭老師的「義舉」讓他們理直氣壯地拿著剪報去向家族裡的反對派遊說,以致在大前年他們終於能將一位過世多年、對家族卓有貢獻但牌位卻流離在外的「姑婆」奉 入宗祠祭拜。

還原習俗的人性真諦

「故事會召喚出故事,而大部分聽到的迴響,都是女性的悲傷經驗,」蕭昭君說。然而這也讓身為教育工作者的她,更認清楚「見縫插針」、鬆解不合理習俗 的迫切性。

蒐集、聽取了無數關於女人與習俗儀式的故事,蕭昭君最大的感觸是,即使台灣社會在許多人的努力下,已經通過了《性別平等教育法》、《性別工作平等 法》等進步的性別平權法案,然而,貶抑女性的習俗觀念卻仍處在「國家管不到的角落」,從出生到「死後」都繼續支配著女人。

舉例而言,一位女性就曾在紀錄片放映後說出她的切身之痛:作為3姊妹中的老大,在她母親的喪禮上,禮儀社堅持女性不能「捧骨灰罈」(傳統上是以長子 或長孫負責),竟然硬要指派一位從未見過逝者的遠房表弟來捧罈,悲憤的她事後還得包600元紅包給局外人的表弟。這位觀眾還說,經過這次慘痛教訓,當她父 親過世時,她就主動對家族聲明「這是我爸爸,我要全權作主!」最後是由她捧罈、先生撐傘、女兒隨侍在側,完成莊嚴的祭拜儀式。

「儀式最重要的功用原在『釋放悲傷』,可是習俗卻粗暴地剝奪了女人哀悼的需求與權利!」蕭昭君既疼惜又憤慨地說。

蕭昭君經常鼓勵聽眾及學生在家庭中發展對話能力,勇敢實踐「除魅」的行動。舉例而言,她有位學生就要求媒婆,把婚禮中的「拜別父母」橋段改寫為「感 恩父母」──「女兒結婚並不是要跟原生家庭切斷關係,而是歡喜與感恩的時刻!」

又例如,傳統習俗忌諱經血不潔,規定「女生生理期間不能進廟」,蕭昭君會刻意詢問現場觀眾:誰曾經不守規定?一問發現很多人有過;再問:有因此遭厄 運嗎?大家想想,好像也沒有,「這就是很好的除魅行動!」

「所有習俗都是人建構的,」蕭昭君強調,發願「到了陰間也要做婦運」的她,始終樂於與各色男女開放對話,而每當有(男性為多)觀眾提問:「如果祖先 真的怪罪下來怎麼辦?」她的答案很簡單──「有健保卡啊!」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10年03月號)

蕭昭君鼓勵人人跟周遭親友開啟對話,「生命並非只能按照習俗規定走」。圖中坐者為蕭昭君的指導學 生,其研究主題為婚禮習俗的性別意涵。
蕭昭君說,從小備受寵愛的她,直到近40歲時因為處理男教師性騷擾學生案,才終於看見社會文化結構 中那隻「看不見的手」,從此踏上性別平等教育之路。

  1. 生命並非只能按照習俗規定走。
    Life can't be lived entirely in accord with rules and custo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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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女兒結婚並不是要跟原生家庭切斷關係。
    Women shouldn't have to cut ties with their natal families when they get married.
    ◎ cut ties with 切斷聯繫
    Cutting ties with your loved ones for any reason is extremely difficult.



from 台灣光華雜誌2010年03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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