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力帝國》

把250美元變成222億美元的Infosys軟體公司

25年前,這只是7個窮工程師的一個理想;現在,他們是貫穿全球2,000大企業的軟體帝國。

文●沈耀華

今年六月,全球最大商用飛機──A380將正式啟用。這架飛機,長七十三公尺,高達八層樓,翼長寬度比美國白宮還寬,面積比波音七四七還多出三成。

這架結合先進科技建造的飛機,攸關其安全的雙翼,設計者來自印度的Infosys公司,印度軟體業的股王。

吸納委外商機
五萬名工程師,處理全球四千個案子


Infosys,就像電影「駭客任務」裡掌控世界的母體,存在我們的四周,但你看不到它。因為它賣的是看不到的軟體服務、諮詢和流程,蘋果電腦、荷蘭銀行等全球前兩千大企業,甚至美國陸軍和海軍,都和它合作。

此刻,這個腦力帝國近五萬名工程師,正在同步處理全球四千個案子。它像是一隻盤據全球的網路章魚,將全身的重量坐落在印度,透過網路在全球四十五個城市,吸納任何能委外的軟體的諮詢商機,送回印度總部分析。

印度之光
股東報酬率五年均逾三五% 經營管理優於台積電


一九九九年,它成為印度第一家赴美國那斯達克股市掛牌的公司,《財星》(Fortune)雜誌形容,「Infosys是一個令印度全國榮耀的故事,它改變了印度人的腦子。」

從那一年開始,該公司營收從一億美元起跳,平均每二十個月翻一番,去年,其營收已逼近十六億美元(約合新台幣五百一十億元),今年更可望挑戰二十億美元。

雖然它的營收不到台積電的二○%,但每股股價卻一度高達八十一美元,市值高達二百二十二億美元(約合新台幣七千二百億元),是台積電的四○%。過去五年,其股東報酬率均逾三五%,是台積電的兩倍高;本益比也高達三十八倍,遠高於台積電的十七倍。

自一九九六年起至二○○三年,《亞元》雜誌所評選的年度該國最佳經營管理公司,Infosys連續七年奪冠,這樣的紀錄,打敗南韓的三星、台灣的台積電。去年Infosys更躍升為亞洲區最佳經營管理。該公司執行長南丹(Nandan Nilekani),過去連續兩年更被《財星》雜誌評選為亞洲最具影響力的二十五位商業領袖之一。去年,他排名第十三名,比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還要領先兩名。該公司董事長莫西去年更被《經濟學人》評選為全球景仰領導者之一(總共十五人,莫西排名第八),台灣無人入列。

車子駛往南印度邦加羅爾市的「電子城」科學園區,八十畝的Infosys總部,面積相當於一.二八個中正紀念堂大的園區,舉目望去,整齊的草皮、寬敞的水泥道路,還有各種融合東西文化的現代建築物,來來往往的年輕工程師們或步行,或踩著隨意取用的腳踏車。

在年均所得僅七百美元的貧窮國家,這裡走動的任一個員工,都是年薪百萬盧比(約二萬五千美元)以上的小富翁,更有逾百位年薪百萬美元的高收入戶,以董事長為首的六個創辦人,則是印度億萬富豪排行榜的固定成員。

但年薪不是這群人備受媒體推崇的原因,他們白手起家的故事才是。

白手起家
七個窮工程師湊二百五十美元創業,成就逾兩百億美元市值企業


即使現在的印度還是貧國,但二十五年前,印度卻是鎖國經濟,種姓制度緊控各階人士的生活舉措,印度全國GDP只有現在的二八%,國民所得也不到目前的一半,人民平均年所得僅五千九百二十盧比。那時候的企業只有三種:外商、家族企業和國有企業,這是一個創業家的沙漠。

但在這個三流環境裡,當時三十五歲的莫西(N. R. Narayana Murthy)捨棄人人稱羨的電腦公司總經理工作,帶六個下屬工程師一起辭職,自行創業。

「一九八一年,當我們七個人坐在公寓創造Infosys,我們有滿滿的希望、信心、承諾、熱情、認真工作及肯犧牲的態度。但就是沒錢。大家勉強只湊出二百五十美元。」他回憶。

這個組合在當時的印度很特別,靈魂人物莫西,在二十三歲時就赴法國工作,其他人也有留洋經驗。因此,他們能穿透印度社會落後表象,看到商機。在二十五年前,他們大膽判斷,委外,一定會是趨勢。於是,他們想出「遠端遙控」的概念,想方法利用印度在地的廉價腦力資源。這,就是 Infosys著名的「全球運送模式(GDM)」雛形。

財務拮据也打死不退
一台電腦早上租客戶,晚上自用「努力把頭抬高,避免淹死」


他們看對了方向,看得比當時的歐美大廠都還清楚。但是在公司創立的前十年,面對的是重重的打擊,「我的敵人都很開心,等著看我笑話。」莫西回憶。

為幫公司買一台電腦,南丹回憶,光是要拿到電腦進口執照,他親跑首都新德里十五趟,花兩年才拿到進口執照。幫公司裝一支電話,則要等一年。為了到國外跑客戶,他們還得獲得銀行批准,光兌換外匯就要等十二天。

要在國內成功都如此困難,要做到「委外」生意更難。當時的美國公司雖然會雇用數理能力強的印度工程師,但沒有人相信,一個街上到處有牛羊亂跑的國家,能出現一家可信賴的科技公司,可以將工作外包給他們。

於是,這七個創辦人輪流去美國寫程式接案子,再匯錢回印度養活公司,七個家庭也因此分散各地。莫西的第二個小孩才出生十天,他就必須遠赴美國工作一年,妻子還得在國內上班養家。

財務拮据下,他們唯一擁有的一台電腦,早上還把電腦租給客戶用,晚上才自己用來寫程式。公司成立五年,他們還只有一個客戶。到了一九八九年,狀況更加惡劣,美國緊縮印度工程師簽證,他們連出境都成了問題。

某一天開會時,「大家當時都沉默,想把公司賣了,」南丹回憶:「但莫西說:『那我把你們買下來,錢以後付給你們!』大家都楞住了。」結果,一個人離去,六個人繼續堅持。

「前十年,我們只能努力把頭抬高,避免淹死,」莫西這樣形容他們的打死不退。

十年苦難期滿後,意外的,Infosys第二個十年,等到了全球電腦與軟體業世紀到來。兩件大事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一九九一年,印度市場開放,全球科技產業也在質變。個人電腦(PC)產業,成為全球最大的單一產業,也帶動軟體業的成長。自一九九二年起的七年內,印度軟體產業出現五二%的年度複合成長率,新趨勢像一陣及時雨,灌溉了Infosys。

面對接踵而來的國際競爭,他們要全面擴建「腦力」。然而,求大「量」,是軟體業的最大瓶頸。因為他們的生財工具,不是機器,而是工程師的腦袋,每個人的腦子,都獨立運作,要如何一致化?取得國際客戶的信任?

他們決定,將一切「格式化」,尤其將人的腦子格式化,用過去的經驗,累積出對未來的判斷,尋求各種認證。

第二個十年
「格式化」讓營收成長三十一倍,「抱負,可以讓一個人在水面行走」


於是,他們成立一個品質控制小組,由創辦人之一的迪乃(K Dinesh)直接督軍,用最高位階來推動此事,他先後執行六標準差、ISO 9000、CMMI、P-CMM等認證。

這個布局,是公司在第二個十年,營收由九一年一千三百萬美元(五億七千四百三十四萬盧比)跳升到二○○一年四億一千四百萬美元,營收成長三十一倍的重要關鍵。

Infosys中國執行長林德茂就談到:「軟體發展過程中,必須嚴格控制流程,每一步都不能跳過或者省略,這樣即使任何一個開發環節的人離開公司,其他人馬上可以遞補,因為每一個開發步驟都有跡可循、有底可查。」

攤開四千個Infosys現在進行中的任何一個專案,都是明確的格式,這是累積過去十三年所有的專案歷史紀錄,每個設計師過去的對與錯都在這裡。也從一九九三年起,他們準時達交率從五○%一路提升到九五%至一○○%,產品缺陷率則一路下降至○.○二%,相當於每千行程式中只有○.○二個錯。

一九九九年,它成為全球前五家CMMI第五級認證(軟體開發成熟度認證)軟體公司,至此,它終於可以大量向歐美世界複製、輸出腦力。也是從此刻起,Infosys的年營收,每二十個月就成長一倍。該年三月,它也在那斯達克掛牌,成為首家印籍美國上市公司。

往下傳承,領導改變
培訓領導人,董事會成員直接教導,執行長南丹花四分之一時間在訓練


但成功之後,下一步要追求的是持續成長。二○○一年三月,Infosys「領導人機構」(Infosys Leadership Institute),正式誕生。這個斥資七百三十萬美元,占地百畝的訓練場地,是全球最大的企業單一訓練場所,位於南印度。莫罕達說:「我們將領導人分成三級。第一級的資深成員,由董事會成員直接教導(mentor)。每一級都要往下傳承。」目前,被選入領導人培訓員工為五百三十位。

此外,他們還將全部員工按照能力分出A(基層工程師)到F級(執行長),建立一套教育訓練和績效升遷相扣的制度。每一級都很清楚的列出:你該擁有什麼核心能力?未來,你得增加什麼能力才能再上升一級?

Infosys的財報已經連續十年(至二○○五年)獲印度特許會計師協會評選為最佳年報獎。二○○五年被《亞元》雜誌評為亞洲區最佳公司經營管理。更在去年十月,領先十八個月完成美國「沙賓法案」要求執行的「舞弊防制計畫及控制制度」(要求所有美國上市公司在二○○七年三月後實行)。

這個腦力帝國在三流的環境發跡,憑藉著一個願景,從生存、勝利、到追求卓越,終於衝出三流貧民窟。這正是Infosys把二百五十美元變成二百二十二億美元的故事。

載自商業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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