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島,它是一家企業,也是中國股王


獐子島比綠島還小,從大連搭船要4小時才能到,它也是一家企業,登上中國股王寶座達8個月之久。島民養殖鮑魚、海參、扇貝等高價海產,抓住中國13億人口的消費市場,成為股民膜拜對象。此刻的中國,賣酒的茅台、挖礦的馳宏鋅鍺也都被捧上股王寶座。這股行情還會熱多久?要追高大陸A股、叫進香港H股,還是低接本益比最低的台股?

文/呂國禎 攝影/楊文財

五月十四日,晴朗的藍天、微微海風吹襲下,中國東北大連市往黃海外島能搭載百人的交通船上,第一次出現了台灣的媒體團隊。《商業周刊》記者從大連港出海,經歷了四個小時的航程,期間還從快艇換搭平底的滾裝船。

我們的目的地:一個創下中國股市神話的小島。

這個島,名叫獐子島。總面積比綠島還小一點,人口更只有一萬五千人。然而這一個島,就是一家營收人民幣六億三千萬元(約合新台幣二十七億元)的上市公司,也是中國股王。

貼近黃海禁區 台灣媒體首度登島探秘

二○○六年九月二十八日,獐子島公司上市第一天就從人民幣二十五元的掛牌價大漲了三十七.一一元,寫下單日最高上漲價差,僅十分鐘就有人民幣十億元追買,也讓獐子島以最短時間登上深圳股王寶座。接著在去年十月十日,以人民幣七十一.四九元超越上海股市股王「小商品城」,同時成為中國兩大股市的最高價股。總部設在大連的獐子島出線,也讓大連一夕間成為中國股市的關注焦點。

中國近億的股民,甚至亞洲投資人士都在問:「獐子島是什麼公司?」

從大連港登上快艇進入黃海,往獐子島之遙遠,超乎我們的想像,踏上獐子島第一步,疑問立即湧上心頭,這個迷你小島,怎麼可能成為中國股市的股王?觸目所及,我們只見清澈見底的海洋環繞四周,島上沒有大工廠,海上更沒看到大船隊,島上糧食、蔬菜與日用品全靠進口。那麼,獐子島約新台幣二十七億元的營收、二五%的稅後淨利是怎麼來的?

獐子島的特殊之處,在於整座島就代表著一家企業;整座島的資源變成資本入股,島上漁民變成企業員工,下海耕田,養殖海中珍品。

集體共有的「海上大寨」 六年前改制公司,島民皆股東

這讓獐子島擁有了兩個獨一無二的條件,第一是競爭門檻,它六十萬市畝(四萬公頃)海域,相當於全台灣三分之二的水產養殖面積,只屬於獐子島公司,被作價成為一億一千萬人民幣的資本,形成資本優勢。第二是資源獨享,北緯三十九度的寒帶海域可以養殖出高價的鮑魚、海參與日本扇貝,產出都屬於這家公司。

光擁有海資源並不是唯一的成功條件,跟中國超過五千個小島比,獐子島是一座懂得集體共有制、發揮規模優勢的小島。

早在毛澤東時代,獐子島就以共同打拚而聞名全中國,中國改革開放之前,獐子島全島努力捕魚,創下單船、單島捕撈量居中國第一的紀錄,發揚了社會主義精神,中國新華社發訊全國以「黃海深處的一面紅旗」,稱獐子島是海上大寨。

到了資本主義時代,大寨變成企業,原本的生產大隊隊長變成生產部經理,近四千名的島民,都是員工。

不管是社會主義或資本主義,口號變了、名稱變了,唯一不變的是全島一起繁榮富有的意志。賠錢了,沒關係,海島島民能吃苦等機會,可以吃著用玉米磨成粉的粗糧過苦日子。

一九九○年代之後,大連周遭沿海與島嶼開始發展海上養殖事業,獐子島居民又跟上了這股潮流,開始養殖扇貝、海參與鮑魚,今天的獐子島公司的雛型逐漸具備。

不同於大連市周遭其他島嶼,例如大長山與廣鹿島的政、企分離是將海域租給個體戶,由個別漁民經營自己承租的海域,當地政府不負盈虧只負責收租。獐子島走上一條不一樣的路——直接把大寨變一家企業。

二○○一年,大連市正式許可獐子島改制成為股份有限公司,鎮政府和三個村委會成立了投資發展中心,代表全鎮人民持有公司九九%以上股份,到了二○○二年中共召開十六大,鼓吹政、企分離,鼓勵大型國有企業,把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開,轉成專業企業自負盈虧。

獐子島用企業的格局對上周遭的小漁民。資本主義概念下的去除資本障礙、技術障礙、管理現代化的策略,全給獐子島用上了。

中國最大扇貝產地 年產一萬五千噸,握價格主導權

黃海區域其他島嶼,例如廣鹿島與大長山島海面上布滿了浮筏,每個浮球下面吊著一顆顆當地稱為櫛孔扇貝的扇貝,密密麻麻布滿周遭海域,「每一個區域就是代表一個養殖戶。」獐子島集團董事會主任助理孫坤說。

可是到了獐子島,浮筏減少了,難道獐子島不養殖扇貝嗎?錯,獐子島一年年產扇貝一萬五千噸以上,是中國最大的扇貝產地。不同的是獐子島不養便宜的櫛孔扇貝,只養來自日本的蝦夷扇貝,而且這些扇貝全養在海底,稱為「底播」(讓苗在海底自然成長)養殖法。

底播養殖跟浮筏養殖的最大不同在於,底播指的是讓蝦夷扇貝在二十米深的海底下自然生長,這種方式可以讓扇貝更加肥滿,價格是浮筏扇貝的兩倍以上,如果是鮑魚,差價會更高,人工飼養的鮑魚一公斤最低價格,在人民幣六十元左右,而獐子島的底播鮑魚一公斤可達人民幣六百元以上。

底播與蝦夷扇貝技術,並非獐子島獨門技術,但其他地區的個體漁戶資本小,如果改做底播,養殖期需兩年以上,還要冒放養海底的大自然風險,資金積壓大、回收不確定性高。

但獐子島卻因集體主義,解決了資金問題。整個獐子島總股本達到八千四百八十萬股,當初公司的資金是從原來獐子島鎮公有財產轉成股權,接著向董事長吳厚剛增資,由吳厚剛取得一○%股權,他是最大的個人股東。

別的島採取小漁民包產制,獐子島則是大筆一揮,把海域畫成四區,每區域是其他島嶼個體戶最少十倍以上,採取三區輪流養殖、一區休耕的方式,每年都有扇貝可以收成,而且規模大到占有中國底播扇貝產量的四成以上。也因此,價格主導權在獐子島手上,競爭優勢儼然形成,「這是獐子島公司最鮮明的特色!」中國銀行國際研究員陳磊的研究報告給予極高的肯定。

只是光靠底播一個技術,不足以建立獐子島核心競爭力,用資金建立技術的高門檻,是另一個關鍵。獐子島漁業每年光是苗種、養殖設施和管理投入大約為人民幣九千萬元,這樣的研發管理經費,超過了獐子島去年一半的獲利,對於資本可能只有百萬元的個體戶,這樣的金額等於是天文數字。

獐子島漁業現在有六座育苗廠,每年培育三公分以上的蝦夷扇貝苗八億枚、一克以上的海參苗一千萬頭、鮑魚苗一千五百萬頭,從自己繁殖種苗到成貝養殖、銷售垂直整合的方式,降低生產成本,也掌握了原料來源。

首創鮑魚遷徙南下過冬方法 養殖技術員年薪人民幣百萬

養鮑魚苗一點都不簡單,我們走進鮑魚養殖場,漆黑的養殖池中,剛剛出生的鮑魚像灰塵,要用手電筒照才能看到。這樣小的鮑魚,吃的食物是特殊方法養殖出來的海藻水,光是繁殖鮑魚,獐子島從一九九五年起花了七年才繁殖成功。也因為技術得來不易,負責鮑魚養殖的技術人員,年薪竟然超過人民幣百萬元,絲毫不遜於台灣上市公司董事長的薪水。

更奇特的是,獐子島還發展出鮑魚苗南下過冬的技術。

冬季的獐子島海域氣溫會降低至攝氏零度左右,讓鮑魚停止成長,等於白白浪費將近四個月的時間。所以獐子島公司創下中國第一個鮑魚南北遷徙的技術,在福建福州建立南方基地,利用南方的溫暖氣候讓鮑魚快速成長。每年到了十一月之後,小鮑魚被一一打撈,用專用的活水船運輸,開始展開一段南北遷徙。一個冬天,一頭小鮑魚苗從不到一公分成長到三公分以上,等到北方天氣回暖,這些鮑魚再搭船回最適合鮑魚成長的環境下繼續生長。

這麼做,鮑魚存活率從大約兩成,最高可到八成,成長時間原本要養四年,現在兩年就可養出兩頭一斤(五百公克)的鮑魚。

懂得技術才是核心競爭力,獐子島目前跟大連水產學院、中國科學院海洋研究所簽署合作協定,同意海洋研究所的博士後流動站設在獐子島,藉學術交流研究來提升競爭力,這樣的投入更是大連周遭養殖個體戶所無法達到的。

建立現代化物流中心 活海產直達全中國七十二批發地

不光是產品要好生產量要大,獐子島還知道什麼是快速到達市場的現代物流。過去活鮑魚、扇貝與海參要活著送到東南沿海的大城市並不容易,因為獐子島客戶買鮑魚等產品要親自坐船或開船來運貨,交通時間長,又考慮到昂貴的船運成本,買家的訂貨量必須在半公噸以上才符合經濟效益,數量也龐大,限制獐子島產品活體內銷國內市場的難度,有時遇到海上風浪稍大,貨物就面臨中斷的命運,原本新鮮的海鮮只好改做成冷凍品外銷。

現在的獐子島可以在七個小時內,將活的鮑魚送到距離最遠的大城市廣州或成都,原因就是獐子島建立現代物流,二○○五年,投資人民幣一億兩千萬元,在大連市興建了金貝廣場,是中國最大的海洋貝類淨化和交易中心。

透過這個中心,所有的扇貝等產品,預先運到大連暫養與分裝,客戶只要下單,不管數量大小都可以送貨,隨時運到全中國七十二個水產批發市場,是中國唯一獲得官方認定「馳名商標」的漁業公司,標榜來自北緯三十九度新鮮的活海產,也讓獐子島從小島變成品牌。

即便如此,過去公社的性格,讓獐子島在管理上仍有不同於其他資本主義公司的地方,例如資產仍屬於全體鎮民、獲利並不是分配到個人讓少數人富有,而是集體分享收益。

這座島的一萬五千位居民,擁有了一個市值近人民幣九十億元的企業,平均換算給每人,等於每個人身價都超過人民幣五十萬元,所以又被稱為中國最富有的島民。

《商周》團隊本來預定五月十五日離開獐子島,但當天下午海上吹起超過六級的陣風,所有船隻無法出海航行,困在島上一天一夜。隨便一陣風就能讓小島停擺,這樣艱困的環境,更令人感覺獐子島今日成功來之不易。

昔日公社大寨,蛻變成今日股王,絕不是靠運氣或大環境的提攜,而是社會主義集體意志加上資本主義競爭意志下的神奇產物。

from 商業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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