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賺錢偵探

文／郭庭昱

偵探的使命是找到犯罪的真相；投資人的使命是挖掘公司的真相。知名的偵探人物福爾摩斯曾說，偵探必須具備三項特質：觀察力、推理力和知識；投資也一樣，必須運用偵探技巧，挖掘明星股，避開地雷股。

在投資偵探的成績單中，時間等於真相，股價在時間的沖刷下，終究會向公司的本質靠攏，具有偵探能力的投資人，將會洞燭機先，獲得超額報酬。

五年前，一個寂靜的冬夜，台中工業區街頭冷冷清清，生產鏡片的大立光電廠房卻是燈火通明，一排年輕的女作業員，聚精會神地檢測指尖那片吹彈可破的鏡片，三十四歲的小林站在後頭，盯著作業線的流程。

小林是個月薪二萬元的臨時工，大立光擴產缺人，他專科正好念化工，這兒用的研磨液、化學品都懂，對工人或師傅總是和和氣氣，幾天工夫就把生產線摸得熟透，他人勤快、又有禮貌，和老師傅尤其投緣。

大立光三個月的工人生涯，讓小林不但知道生產鏡片的過程，就連上游的原料供應商、下游的掃描器客戶，還有同業亞光，整個光學產業上下游的輪廓都一清二楚，亞光靠著幫客戶組裝相機，拿到鏡頭的訂單；大立光走不一樣的路，努力開發塑膠鏡片，如果大量生產，成本可以壓得很低。

工廠裡沒有人知道小林的真實身分，家人和朋友也沒人知道他去當臨時工。真實的小林，是個念過美國MBA（管理碩士）、手頭資金有幾千萬元的專業投資人，更精確地描述，他是個「投資狂熱分子」。由於對大立光有高度興趣，卻找不到答案，在求知欲和懷疑心的驅動下，利用臨時工的掩護混進來一探究竟，行徑有如私家偵探。

偵探的特質　投資者的利器

《勝券在握》一書作者勞勃．哈斯隆（Robert G. Hagstrom，又譯羅伯．海格斯壯），以研究巴菲特（Warren Edward Buffett）投資哲學聞名，他同時是一位偵探小說迷，首度將偵探技巧和投資判斷結合，寫成《推理大師的投資智慧》（The Detective and The Investor），在茫茫股海當中，對許多投資人，有如一盞明燈。

英國作家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創造的名偵探福爾摩斯說過：「理想的偵探擁有三項特質：觀察力、推理力和知識。」哈斯隆則補充，這三點也是一位長線投資人必須具備的。

一位優秀偵探用來分析證據和破解謎團的過程，就是投資者在分析企業和評估價值時所應該使用的，不管是像巴菲特般重視價值；或如費雪（Philip A. Fisher）般重視成長；抑或像彼得．林區（Peter Lynch）般重視周遭環境的細節，在尋找投資標的、分析價值，或者推斷未來的成長性時，偵探的推理技巧都有很大的幫助。

哈斯隆說：「猜測是懶惰者的習慣，抱持懷疑精神解讀真相才是投資者必修的課題！」金融市場本來就充斥著爾虞我詐，大股東、經營者、外資法人、媒體、管理機關、大戶、散戶混雜其中，利益時而一致、時而衝突，投資人在真真假假的訊息漩渦中，彷彿身處犯罪現場，有人是有心誤導，也有人是無心之過，獨立判斷是必要的自保之道，也是投資賺錢的金鑰匙。

追求真相的熱情　讓他發現大立光　大賺五倍

來到大立光電幾個月前，小林已經抱著亞光的公開說明書，苦思幾個晚上睡不著，心裡既興奮、又迴盪著幾百個問號：「亞光一九九八年的EPS是二．二元、九九年六．四元，二○○○年很可能賺一個資本額，如果大立光也可以，趁現在沒有人知道，低價買進才會暴賺。」但，什麼是光學產業？做相機和PC沒關係，又不是華碩、廣達，哪有本事一年賺一個資本？

那時候科技泡沫剛破滅，投資圈滿腦子網路、手機，的確沒人知道光學產業，大立光「誠徵臨時工」、小林「誠徵資訊」，正好一拍即合。讓他知道鏡片的生產流程，又和老員工混熟，在上市前幫忙賣股票，自己更在每股九十元時吃了不少貨。

三個月「打工」下來，小林雖然腰痠背痛，卻收穫良多。員工說老闆林耀英待人不錯，小林發現公司技術也很好，退貨情形少，投資大陸是以「大根」的名義控股，他回家後立刻上網查詢，沒想到跑出一堆色情網站，實在啼笑皆非，再問一次才知道全名是「大根精密」，小林查詢經濟部公司登記的網站，確認大根的董事長也是林耀英。

接著，小林用EXCEL列出大立光歷年的營收、毛利、盈餘，加上產業成長的趨勢，一遍又一遍地推算公司EPS，另外也緊抓籌碼分布，籌碼集中本益比就高，以大立光股權集中的情況，本益比應該比電子股還高，是標準的高價股。大立光上市隔年，小林以每股四百多元賣掉，連同配股大賺五倍多。

小林獲利五倍的案例，的確是投資偵探的極致表現，故事的精華並非是去當工人，也不是一般投資人的模範。但他是追求真相的熱情，就像福爾摩斯一樣，從愈不起眼的地方觀察，愈是冷門標的，愈容易賺大錢，這才是長線投資人必備的特質。

觀察入微、大膽推論　讓他們精準命中趨勢和機會

冒險資本家吉姆．羅傑斯（Jim Rogers），一九九八年開始投資原物料商品，當時市場正陶醉在千禧年的大夢，老市場的直覺告訴他，只有在泡沫前夕，才會連市井小民都在談論股票經，一個大多頭市場的醞釀期，必然是乏人問津、備受冷落。

羅傑斯注意到，如果將通貨膨脹率還原，包括石油在內的商品價格，竟然在二十年的低價區，而中國、印度人民正走向富裕，怎麼會不要這些大宗物資？羅傑斯大力鼓吹商品投資，在石油每桶十二、三美元，就看好油價會上漲好幾倍，市場人士對他的說法愈是嗤之以鼻，他愈確認投資的價值，當時，連世界最大的商品經紀商美林，都宣布要退出市場。

那時羅傑斯正準備花兩年環遊世界，為了方便管理投資，他自創羅傑斯原料指數基金（Rogers International Commodities Index），將各類商品標的分類，用指數的方式自動操作，果然七年後，油價站上每桶五十美元大關，金屬等商品價格也拉出四到八倍不等的漲幅。

生活在資訊豐富的二十一世紀，面對周遭五花八門的環境，可以拿來當投資的線索太多了，抓住自己最熟悉的領域，隨時都能享受投資偵探的樂趣，例如前匯豐投信基金經理人蔡寶美，觀察各國際機場免稅店的人氣，就找到Gucci這支大飆股。

過去兩年在美國熱賣的iPod，嗅覺最靈敏的是追求時髦的年輕人，iPod造就蘋果電腦股價大漲四、五倍；至於喜歡運動的年輕人，可以從最熱門的運動品牌，聞到投資機會，投資線索遍布身邊。

最近台灣之光王建民大紅，他代言的宏碁電腦跟著沾光，後勢如何追蹤，有沒有當年籃球「飛人」麥克．喬登帶動Nike的氣勢（編按：喬登宣布退休時，Nike股票大跌）？宏碁可不可以買？投資的樂趣就在其中。

○五年法國巴黎百富勤證券分析師王嘉樞，為了寫一篇研究報告，請大學剛畢業的助理試著申辦現金卡。結果，萬泰銀行四小時後核卡給了八萬元，台新銀行隔天給三十萬元，中信銀行給了十四萬元。

王嘉樞說：「我嚇了一跳，這三張卡加起來是我白金卡的額度，一位大學剛畢業的祕書，月薪不到四萬元，借錢這麼容易，銀行怎麼這樣玩？」從這個現象，王嘉樞斷言銀行將有卡債問題，率先調降消費金融股的投資評等，一點常識加上精準的判斷，讓他在外資界聲名大譟。

產業、財務知識　巴菲特價值型投資的憑據

真實的現象可以找到投資線索，接下來的判斷還需要產業、財務知識。像巴菲特就擅長挖掘價值低估的公司，財務報表就是評斷價格和價值重要的「證據」，綜合各種不同面向的資訊，拼湊出公司未來的獲利前景，這就是巴菲特推崇費雪的「馬賽克式概念」。

費雪生於一九○七年，十二、三歲就知道股市，他最早藉由偵探式的調查過程尋找高獲利個股，也被公認為投資界的福爾摩斯。費雪意識到投資是一門藝術而非科學，除了數字的推算外，他會透過與公司有關的人士那裡蒐集第一手資訊，稱為「閒聊法」，現在聽來或許是老生常談，但在幾十年前，費雪偵探式的作法是一項創舉，也讓他挖到摩托羅拉這個寶。

投資偵探除了線索、財報及產業資訊分析以外，觀察經營者內心深處的性格，如何接受壓力的挑戰，如何面對誘惑的態度，再對照經營成績，以及股價的變化，這些細膩的「眉角」，是長線投資行家的不傳之祕。

對人性的了解　長線投資原相的贏家心法

英國作家卻斯特頓（G. K. Chesterton）創造的布朗神父，聽過無數人的告解，讓他對人性有深刻的了解。他的偵探絕招，就是心理學和直覺。同樣的，猜測上市公司老闆心理很有趣，也是投資成敗關鍵的一環。

聯嘉創投副總謝佳穎，投資CMOS（互補金氧半導體）影像感測器的原相已有三年，目前二百五十元的股價很風光，但心路歷程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原相二○○三年以來，股價曾經從四十元，隔年漲到二百多元，再崩盤回到四十元，公司經過體質調整，今年上市後創下新高價後，目前股價二五○元，投資過程如洗三溫暖，其中，對人性的判斷是謝佳穎勝出的關鍵。

決定投資原相前，謝佳穎和原相總經理黃森煌見過幾次面，第一次黃森煌就開門見山說，原相是做艱困產業，公司從九八年到○二年，總共虧損了四．一億元，而公司的資本額才五億元，在謝的經驗中，很少總經理像黃森煌一樣，開口就說公司處境艱難，坦承過去巨額虧損。

和黃森煌交談的過程中，謝佳穎不斷驗證他對產業、同業的看法，知道此人可以掌握趨勢變化，也促成○三年第一次投資的關鍵。沒想在○四年上市前夕，因為對手安捷倫訴訟，加上同業殺價競爭，營運青黃不接，黃森煌毅然決定自行撤件，當時未上市股價從二二五元大跌回到四十元，好比天堂到地獄，多數投資人已經信心崩潰。

黃森煌除了面對營運的壓力，還有員工的低氣壓，尤其股價從二百多元的雲端摔落，破壞了許多員工換屋、買車的計畫，士氣必定受到影響。再加上來自股東的責備、不諒解，這些，都考驗黃森煌的抗壓性。

讓謝佳穎印象最深的是，黃森煌拿著一封股東寫來的信，內容提到自己看好原相，在未上市以每股二百元買進，用的是兒子的留學準備金，如今股價大跌，股東問黃森煌：「我該怎麼辦？」

面對如此壓力，黃森煌沒有逃避和退縮，他無法承諾股價，只簡短吐出兩句話：「我只能努力工作，一天睡五小時。」謝佳穎在此細節看出，經營者非常在意投資人的感受，是位負責的領導人。

結果，原相不到一年就找到新出路，開發完成手機Backend IC，接連通過奇美通訊、華寶的認證，成功切進Motorola的供應鏈，這是謝佳穎見過反應最快的公司，看到這樣的成果，他決定再次加碼，今年上市後出脫一部分，投資原相前後三年，謝佳穎幫公司賺進了四倍的獲利，交出漂亮的成績單。

和一般投資相比，創投業者面對更高的風險，未來前途未卜，除了市場的變化以外，經營者的人格特質更重要。

謝佳穎會從兩個觀點來檢驗經營者，第一是從各種現象觀察領導人如何看待這家公司？是短線套利還是有長期願景？測試有很多種，發言的內容及可信度，願景跳票是真遇到困難？還是一開始就膨風？其次，領導人肯不肯把最辛酸的創業經驗說出來，有沒有辦法面對？碰到問題時的解決能力，隨著時間考驗，經營數字和股價就是投資的真相。

理性如明燈　股價就是答案

偵探的使命是找到犯罪的真相，投資人的使命是挖掘公司的真相，股價就是解答。長期來看，經營成績終將在股價上找到公道。知名漫畫人物名偵探柯南有句名言：「真相永遠只有一個！」在投資的世界，隨著時間的沖刷，股價就是投資偵探最好的答案。

經營者的性格可說是投資的最後一道防線，面對危機時通常就是股價最低時，巴菲特最喜歡在「好公司遇上麻煩事」時投資，看準經營者的能力，或者產品的未來性，這的確是撿便宜的大好時機。

投資研究的樂趣，就像推理小說中破案一樣，破解疑案與股票判斷是否正確十分相似，兩者都是謎題。偵探的任務，是搜尋線索判斷嫌犯是否有罪；投資股票則是蒐集資料，判斷股票價格和價值間的差異，從中獲利。

雖然決定投資的方式有千百種，但最後不外是買、賣兩種決策，化繁為簡是理性，也是藝術。福爾摩斯曾說：「最大的困難在於證據太多，使重要的證據被無關痛癢的材料所覆蓋。」投資人和偵探一樣，整理資訊很重要，必須分辨出哪些是關鍵資訊，哪些可有可無，不然注意力容易被誤導。

找到投資標的之後，持有的過程中，當然要持續觀察，一位國泰人壽投資部退休的王先生說，「我一定用買下一家公司的精神，來研究股票，和公司共存亡。」等待的過程像是一種修行，首重情緒管理。看到螢幕上跳動的股價，王先生覺得自己和經營者在對弈。

投資原相三年多，「我想像自己是曹興誠，在原相經過這麼多波折後，才剛上市，會願意在一百八十元賣股票嗎？賣得掉嗎？這時候賣值得嗎？」大家都知道，原相是本益比超高的高價股，如果股價可以撐在二百多元，後頭恐怕還有故事，揣摩主事者的心理，真如王先生所說，是一場敵明我暗的棋局。

投資和推理小說一樣，無論有多少位推理大師，主角卻永遠只有一個，就是「理性」。投資沒有方向時，理性可以找到頭緒；失去信心時，理性可以做出好決定；陷在消息迷陣時，只有理性可以揭開真相！

趨勢型偵探　羅傑斯

◎投資風格：
1.金融界的印第安納瓊斯
2.從全球情勢中獲利最好的方法，是一哩、一哩地看世界
3.名言：「我從不嫖妓，卻知道跟老鴇或黑市商人聊天，比跟外交部長談話，更能了解一個國家」

◎成名作：
1.與索羅斯合創量子基金，1970年代獲利40倍。
2.1998年看好商品行情，成立羅傑斯原物料指數基金（Rogers Raw Materials Index Fund），率先看好石油、貴金屬等原物料

◎偵探筆記：
1.1998年注意到中國需求將推升原料需求
2.1999年從美國個人、媒體對股市的熱中，判斷股市達到高點
3.1999年計入通貨膨脹的商品價格已經跌到大蕭條以來的低點

◎偵探類型：杜賓
1.培養懷疑精神，不要把一切說法都視為理所當然
2.絕大部分的真相，都是從看似無關的跡象中顯現出來的
3.關鍵不在於證據的多寡，而在於所做的關係和推論是否更有質量

價值型偵探　巴菲特

◎投資風格：
1.投資就是買事業，只買看得懂的公司，並預留安全的價格空間
2.不要在睡覺前想著股價，應該想的是公司的經營價值
3.如果你是懂一點的投資人，找出5到10家股價合理的公司長期投資，根本不用去理會人云亦云的分散投資
4.投資成功與智商無關，只要具備一般才智，再加上自我控制的性情就行

◎成名作：
1.從1965年買下傳統紡織工廠Berkshire Hathaway後，是全世界有史以來，靠股票賺最多錢的人
2.1963年投資美國運通、1988年成為可口可樂最大股東
3.2003年以每股1.7港元購入中國石油，該股目前約8.6港元
4.2006年6月捐出價值370億美元的股份，大約占其財富85％

◎偵探筆記：
1.中國石油的事業簡單易懂，就是提供中國油品需求
2.2003年利率降到長期低檔，加入通膨率後油價偏低
3.尋找進軍亞洲企業的機會

◎偵探類型︰布朗神父
1.學習心理學，了解人性，相信直覺，看清犯罪者心理
2.探尋另類觀點的解釋和新的描述方式
3.每一宗罪案都是在某些人沒有及時清醒的情況下發生，但，大部分人都清醒得太晚

成長型偵探　彼得．林區

◎投資風格：
1.買賣股票但不下工夫研究，就跟玩撲克牌卻不看牌一樣
2.華爾街專家的意見，絕不能帶給散戶任何優勢，你的投資利器在自己身上，投資你了解的企業，才能發揮優勢
3.想要賺錢，就要找別人不懂的，或做那些想法僵硬的人不肯做的事
4.買股票時，要知道為何而買，光說：「這支股票一定會漲」是不夠的

◎成名作：
1.掌管麥哲倫基金12年，規模成長20倍，至140億美元，年化報酬率達29％
2.善於從日常生活找投資標的，例如唐金甜甜圈、沃爾瑪百貨、玩具反斗城、GAP等公司

◎偵探筆記：
1.1977年買進Subaru汽車的同時，以每股2美元投資股票，到了1986年，加計股票分割，賺進39倍

◎偵探類型：福爾摩斯
1.客觀、冷靜地進行調查
2.循著兩條不同的思路前進，在兩者的交叉點上發現真相
3.在取得資料前就開始建立理論是錯誤，你會不知不覺扭曲事實來配合理論，而不是讓理論配合事實

（本文轉載自《今周刊》5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