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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達索.薩爾迪瓦爾 譯 ◎譯 ◎卞雙成、胡真才

 作家在外祖父身邊的一些色彩斑斕的記憶,大概是多次乘坐輕便船前往庫拉薩奧島和阿魯瓦島,上校是去買香水和綢緞襯衣的;還有那次坐「黎明號」平底船沿著馬格達萊納河去巴蘭基利亞市,然而這次險些成為一趟悲慘的旅行,六、七歲的加比托在寢艙聽到一陣吵鬧,原來外公跟幾個人因政見不同爭論起來,那些人想把他扔到河裡去,外公奮力抵抗。這次也像他一生中所經歷的那麼多的驚險一樣,慘禍敲了他的門,卻沒敢進來。


 爺孫倆最重要的一次旅行,無疑是去聖瑪爾塔省的聖佩德羅阿萊漢德里諾莊園,讓孩子瞻仰「解放者」病逝於斯的這座祖國的聖殿。他的這位外孫四歲不到,就在巴蘭基利亞聽過玻利瓦爾這個名字,六歲時在外公的一幅掛曆上見過死去的玻利瓦爾的形象,掛曆上還有幾行白色字的詩句說:只有聖瑪爾塔省至少給了他一塊葬身之地。七歲的加比托由外祖父拉著手前來瞻仰聖佩德羅阿萊漢德里諾莊園的時候,在一片羅望子樹的蔭蔽下首先問詩句上說的那塊葬身之地在什麼鬼地方?外公的父親見過玻利瓦爾一面,所以外公不只能夠一五一十地給外孫講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還神化了這位國父的相貌。作家便從這些和其他細節的積累出發,逐漸萌發了在小說中描繪「解放者」的興趣。


 儘管如此,他童年最平靜的時刻是外公早晨帶領他去洗澡的時候。兩人穿過寂靜得讓人發毛的、一望無際的香蕉園,到聖瑪爾塔雪山腳下的阿拉卡塔卡河的神來之水中沐浴。他貪婪的記憶自然永遠攝取了激流的情狀:清澈的、幾乎凍冰的河水奔流在「蠻荒時代的動物蛋一樣光滑、潔白、碩大的卵石構成的河床上。」爺孫倆由原路返回的時候,香蕉園極度寂靜(在《百年孤寂》和《愛在瘟疫蔓延時》裡,這種寂靜暗含妖術魔法,能夠致人死命)被蟬鳴打破了。加比托聽著蟬叫和外公的話,外公在講彗星出現的那一年,講阿拉卡塔卡鎮的黃金時期,還重覆著對香蕉工人大屠殺的細節和千日戰爭的一千零一個故事:他參加過的戰鬥;他和戰友們險些被捉住槍斃的那一天;確確實實死去的那些朋友;野戰醫院垂死的傷兵;黎明時分在隨便哪個牆根下被槍殺的人們,比如他的朋友阿隆索.普拉薩斯上校於三十多年前一個不幸的早晨在外公巴蘭卡斯市的家附近被保守分子處決。


 所有這些故事在作家的記憶裡翻騰,再經過他的想像予以移植,便成了奧瑞里亞諾.邦迪亞發動並且輸掉的三十二場戰爭的淵源。可他並不記得那些故事的內容發生在哪次恐怖的戰役,甚至不記得外公的英姿出現在哪場戰鬥中,只記得一件貌似次要的事情:外祖父腹股溝旁邊一處槍傷的傷疤。他去世前兩年,有一次從梯子上摔了下來,摔得很重,醫生檢查時看見這個傷疤就愣住了,問這是怎麼搞的?上校回答說:「是戰爭中槍打的。」外孫覺得這塊傷疤彷彿是外祖父傳奇式的全部英雄歷史真正的顯露。

from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1/new/sep/25/life/article-3.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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