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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的奮鬥—改寫自我

文/楚知

GaGa現象

Lady GaGa 來台灣舉行歌友會,一時之間她的每天行程細節都成為本地所有的媒體的焦點。作為一種快速爆發的流行勢力與文化現象而言,她所呼喚聚集的新世代脈動,的確值得我們觀察研究。

從網路現象來看,她的MV影片《Bad Romance》在YouTube已創下接近4億瀏覽次數。而微博粉絲團目前約有5,000萬人,已超越美國總統歐巴馬的社群規模。而這些網絡紀錄與她的演藝事業一樣,都是短期之內快速竄起的成果。

從她的歌聲演出、行動事件或是創造的影片影像等來看,這些她所散發出來的媒體訊息與影像,似乎特別有一種在虛擬世界的遊蕩與爆發的能量,這種能量背後所蘊含的創作哲學與行動概念十分值得各種文創產業探究。

例如她在台灣行程中,特別以「Taiwan」與她的歌詞混搭,留言在網誌上,一夜之內就聚集全球10萬人按讚。而我們「Taiwan」就乘著暢銷歌詞的能量,在5,000萬粉絲喧嘩注視的虛擬世界裡露臉闖蕩了一回,歌迷們因此有一種說不出的活力奔放之感。

藉著遠距的網絡媒體,卻可以喚起群體的親密接觸感,並且具有即時情感的渲染性。這些是善於網絡社群經營者的共同特色。

但她還有音樂、歌詞以及像裝置藝術一般精準的創造影像與概念的能力。

我們觀察到她每次的裝扮與身體姿勢都不是社會中的某些傳統身分與姿態(例如性感尤物、貴婦公主等),而更像是某種非人的虛擬生物(動漫、火焰、龍蝦、牛肉都用上)。同時她的創意團隊也把每次現場與MV的演出都當成某種觀念藝術的場景。

因為在消費世界裡,虛擬人物(如蜘蛛人)神力絲毫不受現實限制,而無以名狀的概念化場景也更能激發群眾夢想。

除此之外,她在歌詞、動作與網絡中所用以呼喚粉絲的「小怪獸」,代表的並不止是歌詞中指名的社會弱勢與邊緣族群,而是所有被資訊大海淹沒的網絡群眾。這些 網絡群眾每日在資訊衝擊中感受豐富而激烈,但自我深處各種莫名感受卻無法抒發與依歸。因此每個人都可能覺得自己的內在靈魂是無法被了解,也無法歸屬於真實 社會的一隻怪獸。

而在台灣的發表會上,她表示因為看到4萬粉絲到場而感動,因此臨時把新歌發表會擴充到接近演唱場會的規模,並在演唱中一邊彈鋼琴一邊與觀眾對話,把象徵友誼的歌詞獻給台灣,並一再將台灣置入歌詞,作為敘述與呼喚的對象。

這些「網絡/發散」與「現場/接觸」的雙向活動,既有人與人的隨興與感性,又有全球喧嘩的資訊流動。使得台灣的媒體與觀眾一片瘋狂,都覺得她似乎對市場規模不大的台灣聽眾/觀眾特別友善與溫暖。此行的成功或可視為GaGa活動模式的一個標準流程。

鏡子的奮鬥

GaGa崛起的一切都伴隨著形象的創造,正如她在日本接受訪問時所說:「人生就是一場表演藝術」。
在新歌《 Born This Way》裡,歌詞一方面自述,一方面呼喚所有的另類與異類創造自己的王國。而不論是歌詞或演出都一再呈現「鏡子」的景象,敘述她與母親在鏡子前,注視其中影像,並且說:「我以我獨特的方式美麗著不要懊悔和遺憾去學會愛上你自己」

從她的事業奮鬥史來看,這段自白可以對照到剛出道時她一再被演唱的小酒館與唱片公司挑剔「外貌不夠出眾」的經驗。或是她自述被質疑、放棄與嘲笑的過程。因此可感覺到這段對白不像讚美而像勉勵,不像愉悅享受而更像奮發戰鬥的語句。

所以她當年從這面穿衣鏡所看到的自己,肯定不是當時他人眼中的自己,而是自我的魔鏡一般,其中顯現等待著要改變世界,魔神般虛擬的自己。

因為鏡子裡的人不是可觸及的人體血肉,而是眼見的影像。對於影像所謂美醜判斷則是人類想像力與解讀能力的產物。所以鏡子看似忠實,但其實它與人類的眼睛相 互配對,都是社會成見下的雙生子。這也是為何剛開始只有愛她的母親與她自己可以在鏡前發現自己的美,至於整個世界,就要靠自己的各種行動去創造與奮鬥了。

所以她這首歌有如勵志般呼喚各種非主流的族群,用自己的眼光看自己,要愛自己,愛朋友,而且要「嚴謹」。被稱為搞怪女王的她竟然說要「嚴謹」?因為表演不是搞怪,而是精心努力的設計,為了打破社會標籤與既定形象,進行一場一場的形象戰鬥與創造。

但不僅是她,世界上每個人終其一生要奮鬥的正是社會加諸於自己的標籤與形象,各種既定成見所形成的牢籠甚至壓迫。以及自己天分與天性中需要被持續珍視,才能尋覓找到的成形與呈現的道路。

因此她奮鬥史裡的那面鏡子,其實正是所有人的鏡子。因此才會在iTunes上推出24小時內就在全球23國得到下載冠軍。

虛擬力量

鏡子與自我的比喻其實出自法國精神分析學者拉岡(Lacan,1901-1981)知名的「鏡像」理論。認為人類自嬰兒期的自我認識開始,就從鏡子一般的返照形象來界定自我。而這種自我卻是外部製造的一種影像描述。

當代法國哲學家傅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則從細緻的歷史考證來說明;人的自我常常是被歷史與社會的種種規訓系統所塑造出來的。因此晚期的研究致力於如何藉著各種「自我的技術」來「改寫自我」。

所以這鏡子的比喻其實可以擴充為整個文化與社會活動裡運作的所有語言、影像與意義標籤。而我們一誕生就活在這個標籤系統裡面,從它的描述與規訓中建立自我,但終究要逐漸改寫,建造更接近真實與自由的自己。

但改寫自我不是只有內在追尋與建造(雖然不可或缺),而同時也要在社會生活中創造,改寫公眾眼中的影像。

這影像工程絕不僅僅是圖像、形象的建立,而是還包含了政治(權力)、經濟(價值)等對待的規格、流程、形貌、位階等等,各種預設的認知圖譜。

今天到了全球網絡的多媒體時代,無所不在的影像早已形成我們感受、溝通、判斷、收集與佐證的材料。對於每天被無數影像與意義標籤巨浪衝擊的群眾而言,所接 觸到整個真實世界的其實只是媒體所呈現與聯繫的世界,因此我們根本都只是生活在鏡子照出的影像這一邊,而少有機會真正生活在鏡子所面對的、實體世界的那一 邊。

因此,廣義而言,目前整個生活世界就是一面大鏡子,虛擬的網絡媒體是它奔馳的引擎,而實體的建設與作為也往往要呼喚來自虛擬的影像諭令。此時此刻何只是自我,連世界都可能變成是來自外部製造的一種影像而已。

改寫或淹沒

這就是網際網絡與行動生活所升起的另一種新領域:作為一具超大鏡子,既提供了各種改寫自我的工具與機會,也可能浪濤洶湧地淹沒內在自我真實而微渺的聲音。

GaGa的鏡子奮鬥所面對的就是這樣的世界,所以使她呈現出與前輩完全不同的表演策略與創作哲學。
她在離台記者會上說:「……GaGa本身就是一則謊言……只要真心……謊言終會成真」。 如果我們把「謊言」二字代換成「虛擬」的話,就可以了解她的行動藝術與網絡時代的「虛擬力量」的關係,以及她如何藉著美國強大的流行工業,在社會各種意義 標籤的大鏡子裡創造新的認知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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