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愛一個人、一個家庭不是我的個性,我的愛太多了,」李惠蘭說
黃瀚瑩採訪
北回歸線以南的屏東縣滿州鄉、恆春鎮,有一位女士頭頂俐落短髮,總是穿著家人不要的舊衣服、背著登山包四處跑。她喜歡開玩笑、開啟話匣子就滔滔不絕,大老遠就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完全顛覆常人對修女的刻板印象,唯一透露修女身分的,只有她胸前的十字架項鍊。她是自稱「瘋狂修女」、「天主外務員」的李惠蘭,關懷的對象跨足老人、兒童、外籍媽媽,甚至包括大自然,無私的奉獻熱情,遠比熱帶的陽光更炙熱。
李惠蘭出生於屏東縣滿州鄉,獸醫父親擔任墾丁牧場畜產系主任,工作之餘,父親也致力於創造當地的工作機會、提昇居民的生活品質,這對她造成了深遠的影響。從小,李惠蘭便想當史懷哲,幫助更多的人。二十四歲那年,李惠蘭面臨人生的交叉口:要結婚還是當修女??最後她選擇了後者,家人不捨當修女沒收入,不能吃好、穿好,還引發家庭革命,「只愛一個人、一個家庭不是我的個性,我的愛太多,心太寬了,」李惠蘭說,「諾貝爾獎只能由一個人獲得,但修女的工作可以培養很多史懷哲。」
當了三十年修女、在天主教學校教書多年,五十四歲的她卸下天主教主顧傳教修女會總長職務,回到闊別已久的滿州鄉。有別於社會資源豐沛的台北,故鄉的狀況遠遠超乎她的想像。由於滿州鄉工作機會少、人口外流嚴重,她起先進行老人探訪,但獨居老人的問題卻宛如滾雪球般,讓她發現更多衍生的問題,諸如隔代教養、單親家庭等。以滿州國小為例,全校百分之五十三以上的孩子,便是生長在弱勢家庭;有些孩子祖父母不識字,或沒機會上幼稚園,上了小二居然還不會一二三、ㄅㄆㄇ;滿州鄉地處偏遠,教師流動率高;學生程度差異大,老師力不從心……滿州鄉的教育問題讓李惠蘭憂心忡忡。
李惠蘭毛遂自薦,找上滿州國小校長,「我就是社會資源,請盡量利用我」,她無償幫孩子課後輔導、自掏腰包訂國語日報、替圖書館募書並進行e化、寫信向天主教博愛基金會爭取設立關懷站。
四月,當春天吶喊演唱活動吸引無數遊客來到墾丁、玩樂通宵,對李惠蘭而言卻是另一股強烈震撼。「我並不是排斥音樂,但活動舉辦方式非常負面,」她不諱言地指出,皆是中壯年業者能由活動中獲利,不少還是外地人,噪音卻讓當地老人、兒童連續十天沒辦法睡覺,何況隨之而來的毒品、黑道、色情,孩子不免有樣學樣。活動結束,居民得花費十來天清除大量垃圾,更別說對環境造成的衝擊。於是,李惠蘭以在地人的出發點思索,該給孩子什麼?她深刻地體會到,建立正確價值觀非常重要且刻不容緩。
今年她著手進行朋友口中更「瘋狂」的計畫,想自行募款舉辦第一屆「滿州鄉兒童體驗營」。「鄉下地方的孩子生活沒有刺激、沒有想像空間,往往都是看電視學習,然而年幼的孩子又缺乏思辨能力,不知道電視上的偶像什麼該學、什麼不該學,」李惠蘭說。滿州鄉兒童體驗營以「你、我、他」出發,讓孩子看看別人、想想自己,藉由同儕的力量、營隊式管理,學習生活禮儀,更重要的是認識、珍惜自己的土地。
營隊企畫書出爐,廣受滿州地區三所小學校長支持,也有人建議她,同樣的營隊可以舉辦兩次,一次讓當地孩子免費參加,一次開放外地孩子付費參加,以解決經費問題。不過,李惠蘭卻說:「賺錢的事讓別人去做吧。」因為她希望營隊不是讓孩子玩樂幾天就算了,而要有持續性,連挑選輔導員都非常謹慎,全都是品學兼優的原住民大專志工,「孩子正值模仿階段,會把大哥哥、大姊姊當榜樣,同時輔導員的原住民身分,也可提醒孩子弱勢並不等於失敗。」
沒錢辦活動怎麼辦?「那就祈禱吧,」李惠蘭說,而她的祈禱,上帝真的聽見了。起初,她土法煉鋼,只靠幾封電子郵件傳達募款訊息,漸漸找到了知音,除了朋友全力相挺,還有受感動的報社記者採訪,消息見報,廣播電台也加以介紹,外地人士陸續捐款,營隊終於能順利於八月成行,讓滿州的孩子有一個快樂又別具意義的暑假。「我由衷感謝捐款的人,」李惠蘭說,「捐款多寡我不在意,儘管只是鼓勵的電子郵件我也很快樂,重要的是大家關懷孩子的心。」由於修女完全沒有收入,家人也是支持她走下去的力量,她每個月四處奔波,光是油錢就要兩萬多元,全由家人買單。
舉辦弱勢孩子的營隊,已經讓人忙不過來,但讓人訝異的是,李惠蘭還有精力投身全方位服務。「滿州鄉生態資源豐富,加上每年灰面鵟鷹都由此過境,是國際賞鳥重鎮,在地環境教育需要好好推廣,」李惠蘭說。深愛家鄉好山好水的她,參加墾丁國家公園解說員培訓,從零開始認識動植物,投身志工行列;她還計畫為外籍媽媽開辦免費課程,一貫樂觀地認為「先有可行的計畫,錢再來想辦法吧。」此外,她也到屏東科技大學、清華大學進修科技行銷、企業倫理等碩士,向當地老人學拉月琴。「人生的下半場,我不想浪費任何一天,」李惠蘭又一次強調,「我就是社會資源,要用到不能用為止。」
載自講義堂幸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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