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哩路…… @ Luis國際資訊事務所

夢想啟動之前，根本沒想過，是一份特別的母親節禮物，那時候只是一鼓作氣，或網路部落格很容易就燃燒起來的左派熱情與義氣，衝啊衝啊，把紙風車319鄉的某一哩路鋪上來，鋪到嘉義東石海邊，鋪到聖心教養院隔街的港墘國小操場。

衝刺有夢想作伴，但是替這個夢想啟蒙的，居然是三句不離幹聲的「李美國」，劇團的人都尊稱他執行長，還有「粉絲」稱他「李永豐大師」，舞台劇「人間2」那位渾身是戲的「武雄」，電影「練習曲」那位講述「沙韻之鐘」的導遊，「全國電子」廣告片中，那位害怕搶不到貨、卻從頭到尾搶戲搶得猛的傢伙，在港墘國小炙熱毒辣的正午陽光底下，他穿著紅衫，頭上隨意蓋一條毛巾，據說是全台灣「閉門羹吃得比魷魚羹」還要多的歐吉桑，小腹「頗」凸，也許是肚子裡裝著滿載的夢想與熱情，讓他即便幹聲連連，聽起來也頗順耳。

大太陽底下，我們開始排一千張紅色塑膠椅，猛烈的紫外線，成為儀式的見證者（我真得覺得排椅子，是一種很感動的儀式），大家居然玩得不亦樂乎，有幾位在操場溜達的當地人也加入，還有一位穿著「東京大學」T恤慢跑的人也加進來幫忙，一千張紅色塑膠椅排完，再運來另外一千張鐵板凳，陽光下亮閃閃，好個青春無敵的氣魄。

望著前方的舞台，後方的燈架，突然覺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原來，夢想實現的感覺，就是這樣啊！

鄉間的小學校園，涼風徐徐的校舍，坐在二年甲班的低矮課桌椅，好像重新拾回童年，那個時候，也在小學禮堂看話劇，或是捏著父親的西裝褲，到鄰近的空軍眷村康樂台看表演，有時候也回將軍北埔村阿公阿嬤家，去「公厝」看布袋戲歌仔戲。那些記憶，那些表演的啟蒙，強過國家劇院、城市舞台與國父紀念館，我相信，這個晚上的東石鄉小孩，聖心的孩子們，會一輩子記得這個夜晚，一定會的。

爸媽來了，哥哥嫂嫂來了，還有兩個讀幼稚園的姪子姪女也來了，加上前一晚在善化糖廠看戲的姊姊與姊夫，這天也跟我們電話連線分享，這是我們家慶祝母親節的特別聚會，從台灣一南一北，來到東石鄉港墘國小的操場，初夏傍晚，紙風車給了我們非常特別的相聚理由，一份美好的母親節禮物。

爸說，他小時候從北埔村赤腳走路到學甲看戲。

媽說她小時候都在躲日本特高警察，還有躲田邊突然冒出來的公鵝，她沒有看戲的童年，她說要捐款給大魯的時候，我還真得嚇了一跳，她根本不會上網。

直到表演結束，高空煙火秀劃下休止符，回程的高速公路上面，小朋友們不斷重複「巫頂」的介紹詞，「我，是一個巫婆，而且我是一個有經驗的巫婆，所以，我的名字叫做巫頂！」

小姊姊奕萱雖然被突然跑出來的噴火龍嚇到，可是她說，煙火秀比她「小時候」在北海道洞爺湖看到的煙火，還要棒。
弟弟奕齊說，「法海和尚說他忘了帶泳褲，哈哈哈哈！」

一路上，小朋友都沒有睡，情緒很high，一直討論「八歲，一個人去旅行」的阿欽，我跟他們說，阿欽已經長大了，「長多大了？」「很老了嗎？」「怎麼可能？」兩個小孩都愣住了，阿欽只有八歲啊，怎麼會長大呢？

過了幾天，小朋友終於接受阿欽長大的事實了，姊姊奕萱畫了一張圖，要送給「長大以後的阿欽伯伯」，圖畫中的阿欽，頭上有幾根毛，手裡拿著火車上的阿嬤送他的芭樂，看起來很開心；弟弟奕齊畫了有煙火、有燈光、有七彩紙花的舞台，原本說要送給「阿欽的姨婆」，後來又說送給「巫頂」好囉，沒幾分鐘，又說要送給「全部的紙風車」，最後我建議他，送給「紙風車的老闆」好不好？他問說，「紙風車的老闆是不是一開始放煙火的時候，拿一件紅色衣服跑上台送給一個叫做『大ㄎㄚ』的那個人啊？」我說，「對啊，他叫做李美國！」奕齊開始自言自語，「李美國，李……美國，啊，我知道了，『離』美國很近！」

他們已經把阿欽當成偶像了，他們也決定，等到自己八歲的時候，也要去做一件勇敢的事情，弟弟奕齊說他要溜直排輪玩躲避球，姊姊奕萱說這件事情很重要，她要好好考慮考慮。

這一個禮拜以來，我始終訝異自己對這場表演沒有太多澎湃的情緒，反倒恬恬淡淡，心頭就滿了起來，我猜想紙風車劇團那些在大太陽底下揮汗排練，肩頸後背刮沙刮出紅色圖騰的演員與工作伙伴們，甚至是那位激情演出東石姊妹花豔舞的……「離美國很近」的李美國，還有促成這次演出的所有所有人，我們即便在心底燃燒著永不熄滅的夢想火苗，卻開始懂得將感動深深埋藏起來，319鄉全部走完，那感動才足夠一路挺下去。

什麼叫做「施比受更有福」，這時候我是真得懂了，原來那一哩路，不止讓孩子們走向藝術的第一哩路，也是讓我們走回故鄉與親人的第一哩路，「李美國，真XX的有你……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