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島田洋七
譯者:陳寶蓮
出版社:
先覺出版日期:2006 年 01 月 19 日
語言別:繁體中文
笑給天看/ 吳念真
生平最喜歡、最愛看可也最怕看的電影,是義大利新寫實主義代表作之一的《單車失竊記》。說喜歡,好像也講不出什麼偉大的道理,就是有感覺、有共鳴、百看不厭;說怕看,則是因為每看必哭,而且隨著年齡增長,自制力不增反減,看了會哭的段落還一次多過一次。
電影的背景是二次大戰結束後戰敗國的義大利。失業的爸爸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貼海報的工作,不過必須自備腳踏車。媽媽當了棉被買了一部,沒想到開始工作不久,腳踏車就被偷了。爸爸帶著兒子到處找,沒找到。最後,爸爸決定也偷別人的。
最後的結尾是:在兒子的注視下,爸爸失手被逮、被責打、被奚落、被侮辱。
整部電影只有一個雰圍——貧窮,以及求生。
之所以有共鳴、有感覺,或許是電影裡的某些細節,根本就是自己生命記憶的重現。比如,進當鋪當棉被,卻發現當鋪裡的棉被堆積如山。比如,爸爸找不到車子,肚子也餓了,竟然帶兒子進餐館,把身上所有錢全部花光。哦,對了,媽媽在生活最絕望的當下,竟然跟人家借錢去相命,所求的只是相命師的一句話:未來會很好!
是這些細節的緣故吧?讓我年輕的時候覺得義大利真像臺灣,現在當然知道——只要是貧窮,都有同一個面貌,不管在哪裡。不同的,或許只是面對貧窮的態度而已。
面對困境、抉擇、生存關鍵的「態度」可美、可醜;可以堅定、可以柔軟;可以剛烈,卻也可以逆來順受。
記得以前看過另一部電影,紀錄片,南美洲的國家,農人窮到活不下去了,組織起來去打游擊。導演的角度放在這些農民身上,一個農民的領導者說:我帶引大家跟上帝祈禱,請祂賜給我們麵包,祂一直不給,所以,我只好帶大家去要!鏡頭一直留在那樣憨厚、純樸卻又堅定的黝黑臉上,留在握著土槍的那雙厚實、龜裂、指甲縫滿是泥土殘留的手掌上。
但,讓我無法忘懷的,卻是那些在農民臨行前一起磨麥子做麵包,好讓他們路上不要挨餓的婦人。她們臉上毫無表情,邊做麵包邊拉開衣服餵小孩吃奶,熱麵包出爐,還要趕走虎視眈眈的小孩,然後把麵包塞進先生的懷裡。
而電影的最後,我們看到去軍營把屍體領回來的,也是這些婦女。電影沒拍,但我們絕對可以想像:未來把那些看著麵包出爐卻被驅趕開的小孩養大的,也還會是這些面無表情的婦人。
其實,這樣例子到處都有。臺灣當然也有。只是當我們閱讀史料,心裡不捨那些在混亂恐怖時期犧牲生命的菁英的同時,我們經常忘記是誰把他們的孩子教養成人?是誰撐起那個殘缺的家庭?當然是一群婦人,只是我們通常不知道她們的名與姓。
遠的不說,說近的的吧。幾年前去南部拍電視節目,田裡女人在施肥,問她們說先生怎麼沒來?她們說:「在忙啊!」忙什麼?我問。她們一本正經地回我說:「忙著在大樹腳譙政府!」
去年母親過世。她是一個記憶力超強,又善於講故事的人。經驗中,有一次才剛在樹下聽男人們說完村子裡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在二二八事件中如何在火車裡被抓,說他如何有學問待人、如何仗義等等;回到家裡,卻聽見媽媽在跟別人說那個男人的太太,說的卻是她如何用許多碎布縫成漂亮的被子,如何要小孩改吃當時比米便宜的麵粉食品,以及,如何拒絕校長要他們家小孩繼續升學的勸說,理由是:「書念多了,腦袋會跟她們父親一樣,黑白想。」
難怪自己有時會持平地自省:男女在面對同樣的困境時,態度的差異到底在哪裡?我簡單的歸納是:男性想到的似乎是如何打破困境,女性則想著如何帶引大家度過困境。
父親在礦業蕭條時期受傷住在醫院,午後醒來,望著窗外忽然悶叫一聲:「天無天理!」
而同一個時候,在礦場挑石頭打零工的母親卻說:「再艱苦也要笑給天看!」
這是家裡的例子。
最近正在寫一個舞台劇本,寫的是臺灣阿嬤生活的點滴,想以她生命過程中經歷的幾個男人面對時代、文化變遷以及困境當前的態度,來對照她那種看似軟弱但其實堅定,看似無為其實穿透一切,看似無言其實令人感受深刻的動人形象。
在此同時卻讀到先覺出版社寄來的一本書稿《佐賀的超級阿嬤》。
閱讀過程的心情一如第一次看到《單車失竊記》,差異只是前者輕快明亮,後者凝重深沈;前者的主角是阿嬤,後者的主角是爸爸。
阿嬤以逆來順受、樂觀包容的方式面對貧窮,爸爸則選擇以無力的報復面對困境。
同樣的時代,同樣的戰敗國,面對同樣的貧窮與生存,卻有不同的態度,差異彷彿無關國籍,只在性別。
讓我們一起想像,一九四六年夏天的某一天,戰爭結束不久,在義大利一個父親牽著兒子的手滿街找腳踏車的同時,日本佐賀有一個阿嬤正在河邊撈起從上游市場流下來的菜葉,正開心地回家,她的腰間綁著一根繩子,拖著一塊磁鐵,一路走,一些鐵釘鐵片正往磁鐵集中。
傍晚,當義大利的爸爸不顧兒子的哀求,正在打開別人腳踏車的鎖匙時,日本的阿嬤正從磁鐵上取下一堆歹銅廢鐵,笑顏逐開。
當義大利的小孩驚慌無奈地看著爸爸被眾人責打、嘲弄的時候,日本的孫子去看到阿嬤得意地跟他說:晚上有野菜雜炊可以吃,是河濱免費超商送來的!
閱讀最大的樂趣無非與自己的生命經驗相互交換印證。
讀完最大的感想是:
我母親說,再艱苦也要笑給天看。
佐賀的阿嬤卻更犀利,她是:再艱苦,也要讓老天笑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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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省飯秘技
當我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父親就因為受到廣島原子彈爆炸的輻射感染而過世,母親沒辦法在戰後同時撫養我和哥哥,就決定把八歲的我送到九州佐賀鄉下給外婆照顧。
沒想到,和外婆相依為命八年時光,變成影響我一生最重要的一段時期。
外婆家超窮的,常常都有一餐沒一餐。小學三年級某天,正是秋涼已深、寒氣逼人的時候,我放學回家,書包還沒放下就嚷著:「阿嬤,好餓哦!」
可是家裡那天一定什麼都沒有,外婆冷不防回了我一句:「哪有餓?是你神經過敏啦。」
聽她這麼一說,才九歲的我也只能乖乖地以為:「是這樣喔?」可是不吃飯該做什麼好呢?我們家沒有收音機,當然也沒有電視,窮極無聊的我嘀咕著:「去外面玩耍吧?」
外婆馬上對我說:「不行,出去玩會肚子餓,你去睡覺吧!」
我看看鐘,才下午四點半耶!再怎麼說都還太早了吧!可是因為實在是太冷了,我乖乖地鑽進被窩,不知不覺睡著了。
大概晚上十一點半吧,儘管外婆一直說我是神經過敏,但我真的餓到醒過來。我搖醒睡在旁邊的外婆:「人家真的肚子餓啦!」
這回她卻跟我說:「你在作夢!」
因為在被窩裡,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是在作夢……但終究因為肚子太餓又寒冷,而落下淚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我迫不及待向外婆說想吃早餐,她竟然說:「早餐昨天不是吃過了嗎?趕快去上學,學校有營養午餐喔!」
就這樣,我熬過了兩餐。
洋七這個傢伙,竟然擁有阿嬤這麼棒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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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昭廣從廣島來到佐賀鄉下的阿嬤家,迎接他的,是一間破爛的茅屋,以及曾經帶著七個子女辛苦熬過艱困歲月的超級阿嬤。雖然日子窮到不行,但是樂天知命的阿嬤總有神奇而層出不窮的生活絕招,在物質匱乏的歲月裡豐富了昭廣的心靈,讓家裡也隨時洋溢著笑聲與溫暖……
昭廣與阿嬤的神奇對話:
「阿嬤,我英語都不會。」
「那,你就在答案紙上寫『我是日本人』。」
「可是,我也不太會寫漢字。」
「那你就寫『我可以靠平假名和片假名活下去』。」
「我也討厭歷史……」
「那就在答案紙上寫『我不拘泥於過去』。」
超級阿嬤教你輕鬆省下三餐:
當我小學三年級放學回家,書包還沒放下就嚷著:「阿嬤,好餓哦!」
可是家裡那天一定什麼都沒有,外婆冷不防回我一句:「是你神經過敏啦。」
窮極無聊的我嘀咕著:「幹什麼好呢?出去玩吧!」
外婆竟然對我說:「出去玩肚子會餓,睡覺吧!」
才下午四點半耶!但是天氣太冷,我乖乖鑽進被窩,不知不覺睡著了。
可是,晚上十一點半還是餓到醒過來,搖醒睡在旁邊的外婆:「我真的是肚子餓啦!」
這回她卻跟我說:「你在作夢!」
好不容易撐到天亮,心想終於可以吃早餐了,沒想到外婆竟然說:「早餐昨天不是吃過了嗎?趕快去上學,學校有午餐可以吃!」
這……
作者簡介
島田洋七∕SHIMADA YOUSHICHI
一九五○年生於廣島縣,本名德永昭廣。一九四九年美軍於廣島投下原子彈之時,在母親的肚子裡和全家一起疏散到外地,未受波及;怎料鐵齒的父親在爆炸後竟然一個人「回廣島看看」,自投輻射污染羅網,而讓昭廣成為一出生就沒有父親的遺腹子。
在艱苦的戰後,母親無力扶養昭廣與哥哥兩兄弟,因此囑託昭廣的阿姨將他帶到南方佐賀的外婆家寄養,而開始了昭廣與神奇外婆祖孫相依為命的八年溫馨時光。
昭廣成年後拜入日本相聲(漫才)大師島田洋之助門下,改名為「島田洋七」,與師弟島田洋八組成相聲二人組「B&B」,大膽地以大阪腔闖入東京的相聲表演界,並參加NHK的相聲大賽獲得最優秀新人賞。
八○年代「B&B」在日本掀起相聲熱潮,為這項日本傳統技藝注入新的能量。全盛時期,曾經有過同一天參加二十六個節目錄影的恐怖趕攤行程。「B&B」曾經一度解散,但之後又復活,現在依然活躍於電視和舞臺上。
二○○一年,島田洋七將童年時在佐賀與外婆相依為命的故事寫成本書,在二○○三年夏天接受日本最受歡迎的談話性節目「徹子的房間」主持人黑柳徹子專訪,真摯感人的內容在日本造成話題,迄今熱銷超過五十萬冊,並以「一人一萬日圓」的方式,向社會大眾募集到一億日圓的拍片資金,改編拍攝成電影,預計二○○六年春天於日本上映。
譯者簡介
陳寶蓮
輔大日文系、文化大學日本研究所畢。曾任中國時報日文編譯、東吳大學日文系講師。譯有《編輯力》《14歲開始的哲學》《百年愚行》《想做的事就去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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