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嘴上,只須多張口詢問,便可得人生道理,並享樂活人生
賴東明
拿出一張地圖,帝國大飯店顧客服務部小姐首先指出飯店所在地,讓客人知曉自己所處位置,而後告知東京地鐵站,在帝國大飯店與東京車站兩點間畫一條線,而後在東京車站與吉祥寺車站間連成一直線。畫出兩點間最短矩離之直線後,說明哪一段搭計程車、哪一段坐地鐵最為方便、省錢。至於從吉祥寺至練馬區的朋友住宅則提議,可問車站服務台。
依照帝國大飯店顧客服務部小姐的線路移動,很快就到達吉祥寺。走出車站找不到車站服務台,卻看見「交番」。前往「交番」問路,一位警察笑臉迎上前來,道個早安,而後問有何事?回說,欲往友宅而不知去路、該搭何種車?警察要了友宅地址,即刻翻閱桌上的地圖。那是空中地圖或衛星地圖,不要說街道弄巷清晰分明,連住宅戶名均明白呈現。
在其查閱地圖過程中,明顯發現在日本找地址實較台灣困難。日本需先找區而後町,之後番。在台灣則是先找路而後段,之後號。日本是方塊置號,台灣則是直線排號。哪一種好找?哪一種快?很難分判,問題在於你如何問路。
吉祥寺車站「交番」依據地圖,為我找出友宅所在地後,再問附近有無地標?警察指出離友宅走路距離五至六分鐘處有「農協合作社」。我則再問有無「都民生協」?警察答以地圖上並無「都民生協」,只有「農協合作社」,可能是同一家,但不敢確定。問路到此,雖困惑未解,然覺得「交番」的警察已經很親切地幫忙解答了問題,心中實感慶幸,也覺不便再麻煩下去。這時腦中閃出去問計程車司機之念頭,因計程車司機最清楚街景的變化。於是再三道謝後離開「交番」,走到計程汽車候客站,告知欲往之目的地。當計程車司機聽到友人說的「都民生協」與警察說的「農協合作社」在同一地,深感納悶不解,然聽說是在練馬區後,便隨即頓悟了,原來是舊名「都民生協」的超級市場已改新名為「農協合作社」。至此,一切困擾迎刃而解。
可見名未正則言難順。同一場地,友朋使用舊名「都民生協」,而警察則用新名「農協合作社」,旅客因不知其改名而困惑不已。所幸計程車司機詳知其變遷,於是不知詳情的旅客(何況是國外來日者)才得心頭平安。因此,人名、縣名、地名、國名等必須明確,這就是行銷策略上再三強調的品牌之在形象上、推銷上之絕頂重要性。
回程時途經車站「交番」乃前往致謝,站在「交番」門前大聲喊謝,警察吃驚呆立,不知道謝者為何?原來警察已交班。
讀至此或會想知道文中所提「交番」所指為何?在台灣,吾人見到巡邏的警察不是開汽車就是騎機車,他們是由掛著灰色圖牌中寫著英文「POLICE」之大樓的分駐所,出發執行任務的。而在日本,巡邏的警察則是騎白色腳踏車,他們是由設置在重要場所,交通樞紐的獨幢小屋派遣出來執行職務的。小屋中有警察,人數不等,時常進其管區,且有居民住宅地圖,故能知區內詳情,而「交番」的存在,對問路者無異是一座指南塔。
「交番」有地圖,對維護治安應是很有幫助,而導航器,對開車遊玩更是絕大方便。導航器內有地圖存在,且是現時的衛星地圖,能指示開車者正確路程,使之準時到達。
二○○六年冬赴美,與美國孫共度春節,享受了親情,也需要滋潤友情。於是選個晴朗好日,交代大犬開車尋友,友者乃樊志育教授也。
與樊志育教授在國華廣告公司共事多年,何況他接手我創辦的《國華人》雜誌,並將其由內部刊物變成業界讀物,使廣告人爭相閱覽。樊志育教授在東吳大學兼課時,於著述之外又將廣告理論傳輸學子,實是一位令人欽佩的廣告人。樊志育教授移民依親之事,是他個人的快慰事,卻是晚近的廣告界憾事。
當天雖然晴朗,氣溫卻在攝氏零下十五度。大犬開出車來,裝上其慣用的掌上型電腦於駕駛座前面平台,拿出小筆,在螢幕上如畫符般上下左右動動筆,然後說:「爸爸走吧。」我問之:「地址、電話號碼帶了沒?」
大犬住康乃狄克州,而樊志育教授家住紐澤西州,雖是鄰州,車程卻需兩個半鐘頭。途中萬一迷路,還有地址、電話號碼可依賴。
大犬卻說:「都在掌上型電腦裏,不用掛心。」來美後,一切出外行動都勞煩兒子、媳婦開車往來,坐上兒子開的車後,還有何事需掛心?
當大犬開動汽車,又打開其掌上型電腦,瞬時在電腦螢幕上出現幾條線道,有部分是直的,有部分是彎的。好奇地問大犬這是什麼?他回答是道路地圖,衛星在導向。三、四年前在日本,曾坐過裝有導航地圖的汽車,那是華航名古屋支社總經理江添茂開車來往古川町時的車子。那次真是開了洋葷,第一次看到導航器的神妙功用。
但,大犬的衛星地圖並非出現在導航匣上,因為他的車子並未裝置導航器,而衛星地圖卻顯現在其掌上型電腦螢幕裏。只能感歎科技之進步,使人認知自己落後於時代。
大犬一路上就照導航地圖所指示,直往者順之,轉彎者從之,讓我兩夫婦認為他曾來往於此路道數次。只是有一、兩次,導航器尖叫,警告走錯導航路。大犬乖乖調整方向盤,開回正路;但,有次大犬不理之,說是條條道路通羅馬,而照自己的路線前往,果然並未走錯。大犬說:導航器很霸道,要求開車者照其選定路線開車,一遇不從即放聲尖叫。
導航器是開車者的引領者、指南針,對開車往來實是方便有用。居上位者猶如導航器,應指示明確方向、正確道路,使在下位者能方便上路,不致迷路於途中。
大犬告知快到了,導航器也發出聲音,告知十分鐘後會到達目的地,乃以手機通知樊志育教授。十分鐘後車抵其前門時,樊教授夫婦已在家門口等待吾等。真是感佩導航器的神奇功能。
導航器裝在車中者曾經見過,但導航器裝在掌上型電腦者則是首次見識。正在感佩其神奇時,大犬告知這是台灣貨,更是讓我吃驚不止。吃驚中拿過來翻看背面,果然明顯刻印著「台灣製造」字樣,一陣驕傲從心底湧起。不過基於職業本能,讓我上下橫直去尋找其品牌名,幾次翻找看到的竟是美國通路品牌時,心頭的驕傲頓時化為烏有。台灣有技術,卻無品牌。台灣要和國際接軌,尚待品牌行銷的努力。
台灣精品獎已推動多年,雖獎勵了多件品質卓越的產品,卻尚未能推出數個響亮國際的品牌。品牌是商品的名稱,要能享譽國際固須本身努力,然商品品牌的家喻戶曉性,會帶動產地或設計的國家名稱,使其普遍於世。因此,政府宜全力協助廠家,推動商品品牌於國際,才會連帶推廣國家名稱於世界。意即父以子貴。
導航器呈現衛星地圖,使駕駛人循線開車前往並到達目的地。吾人在一生當中,做事為人首要者在定人生目標,並研擬達此目標之方法。雖無衛星地圖上的路線可供依循,亦有歷史之紀錄、前人之回憶可往善路上進,或去惡路避危。歷史、傳記雖是過去的記載,有別於現在的導航地圖,然卻明確顯現有線路,可使人依循其路而享樂活人生。
五、六年前,日本武光誠教授出版《從世界地圖讀歷史的方法》一書,旨意是世界地圖的變遷,包含著歷史的變化,故可從地圖來閱讀歷史。以五十年為單位,將世界地圖推開來看,則其大小有別,而知曾在地圖上活躍之各民族興衰、移動、紛爭。地圖可能是一個可用來探討民族歷史的視點。
若將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前的台灣地圖攤開並列,吾人將發現其中有所差別,而會好奇問尋活躍在此地圖上之民族、種族之變遷,及其鬥爭,與其共存。可能會找出異族和平共存、全民生命一體之珍貴道路,或可謂亂中有序的台灣頂真精神。
從地圖讀歷史,從歷史問出吾等祖先:人生奮鬥之目標、人生奮發之方法,這是從過去問尋人生道路,有別於從現在衛星地圖問出旅遊道路。歷史地圖有血汗,值得吾等虔誠去問徑,使子孫在台灣地理上更幸福。
吾等藉現成地圖,以達目的地。然地圖亦有瑕疵,青年時期,在南部當預備軍官步兵排長,每逢有營演習、團演習、師對抗時總會領到地圖,有些地圖是手繪,有些則是攝影。排長接受攻擊命令後,必須根據此地圖擬定攻擊路線,以達成攻上山頂之目標。
手繪地圖簡單粗糙,攝影地圖則常模糊不清。以五十年前的情況而言,這是無可厚非的。只是當時的感受是,地圖無法正確顯示當地的地形、地勢狀況,以及山川土木實形。因此在向目標前進時,偶爾得向在當地工作的農夫或村婦詢問線路。這一經驗,使吾人了解到語意學上的地圖,不等於地理的原則。
軍用地圖貴在反映地理,然地理的自然或人工變化,會使先前的地圖變得脫離現實,而無用處。史上最有用的軍用地圖,恐怕是當年季辛吉祕密前往中國訪問周恩來時,所帶去的那張衛星空照地圖。據聞該衛星空照地圖清楚顯現,中國的友好國家蘇聯,有數座飛彈瞄準中國境內軍事要地。這張地圖改變了中國的國際態度,棄蘇聯而就美國,於是中美友好關係由此肇端。
地圖扭轉了兩國的敵對關係,也瓦解了兩國的同盟關係,可見地圖具有何等重要的力量。地圖是達至某一目的地的手段。如無地圖,能否到達目的地?
少年時家居鄉村,逢年過節時,祖母思姑心切,總要送禮給姑婆。而姑婆們散居各地:二姑婆在南台中、四姑婆在內新庄、小姑婆在二份埔。於是騎腳踏車趕石頭路、泥土路,希望能在一天內送完。祖母總會交代,「路掛在嘴上,好嘴問路」。姑婆的家均在鄉下,要到達其家,必須向陌生人問路,所以路掛在嘴上,問路時要有禮貌,是故好嘴問路。當時沒有地圖,卻幸而靠一張嘴說好話問路,也能到達姑婆家,完成祖母交代的使命。
總之,問路於帝國大飯店則以地鐵圖告知;問路於「交番」,則以空照地圖示知;問路於兒子,則以導航地圖引領;問路於地圖則以歷史道理告示;問路於農夫村婦則以手指指向。是故,路是掛在嘴上,只須張口不恥下問,人生道理應可得,而自己的樂活人生應可享。但願居上位者也能路在嘴上,不恥下問於民,使國民的幸福能走上正常軌道。
from 講義堂幸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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